大約是為了招待好香菜這位客人,蘇家的早餐做的很豐盛。
一桌的瓜果鮮蔬和精致的糕點,還有各類飲品,大都很清淡。
一大家圍坐在一張桌子邊,香菜和蘇思諾是僅有的兩名女性,分別被安排在了蘇青鴻的左右手邊。
蘇思諾全程黑著一張臉,吃飯的時候故意發出很大的響聲,來表示自己的不愉快。見沒人注意到她,她用盤子里的食物撒氣,用刀叉將一枚聖女果切得細碎,眼中噴出的怒火恨不得將對面的香菜燒個外焦里女敕。
頭頂著她投來的那兩道灼熱的視線,香菜怡然自得的用著餐點。
偏偏這樣的她,成了在場的焦點。
蘇青鴻笑得一臉和藹,「小香菜是哪里人呀?」
小?
跟著老家伙的年齡比起來,香菜的年紀確實小了很多。
香菜眉頭跳了一下,回道︰「贛南漁水鄉人。」
「贛南?那我們的老家離的很近呀。」蘇青鴻又問,「今年多大啦?」
接著,香菜的眉頭又跳了一下,「快十六了。」
「家里都有什麼人呀?」
香菜心里奇怪,這個政商名流什麼時候改行做查戶口的了?
「我爹,我哥,還有我。」
「哦,」蘇青鴻還沒有放過她,笑得比剛才還要燦爛,「有沒有心上人呀?」
香菜默默的喝了一口牛女乃含在嘴里,表示自己不想說話。但听聞他剛才那句話,不得不滿眼震驚的看著他,她怎麼越發覺得不對勁兒了?
蘇青鴻怎麼……怎麼突然對她的身世背景那麼好奇了?跟媒婆一樣,要不要問的這麼仔細!
蘇青鴻掃了一眼香菜身邊的那兩個寶貝孫子,「你覺得我這兩個孫子怎麼樣呀?要不要考慮一下呀?不滿意我的孫子的話,我這邊還有個大佷子吶。」
「噗!」香菜華麗麗的噴女乃了。
蘇利君一臉崇拜,「牛女乃都從姐姐的鼻孔里流出來了,這是什麼技能?姐姐好厲害——」
說著,他也喝了一口牛女乃含在嘴里,哼吃紅吃的想要用鼻子將嘴里含著的牛女乃噴出來。他身後的鄭伯拍了他一下——
「君君。不要學!」
香菜終于明白了。敢情這不僅僅是一場鴻門宴,蘇青鴻這老家伙看上她了,想把她招安吶!
蘇思宇與父親蘇利琛對視了一眼,目光微微一閃。臉上沒什麼表情。卻罔顧父親眼神中的警告。一板一眼的說著不情願的話,「爺爺,請不要把我牽扯進來。」
蘇利琛隱忍著怒氣。緊握著都抄的雙手浮現出青筋,用沉重如鐘鳴的悶響聲喝道︰「思宇,怎麼跟你爺爺說話呢!」
蘇思宇垂下頭,用沉默表示自己的叛逆。
蘇思遠和蘇思宇就像兩個極端,他反應比較激烈,對坐在他對面的蘇利文說︰「文叔,你要不要也退出,這樣這丫頭就是我一個人的了,我倒是比較中意她呢!」
「隨你的便。」蘇利文強硬的口氣已經表明了態度,他表面上對香菜客客氣氣,卻自她踏入蘇家大門之後,就沒正眼瞧過她。
他才不會娶一個身份卑微的女人做妻子,他絕對不會像父親那樣一輩子在蘇家抬不起頭!
蘇利君听不大懂蘇青鴻之前說的話,但蘇思遠那一句話,他听明白了,漸漸領悟過來,蘇青鴻是想要香菜當蘇家的媳婦兒。
沒把他算進去,小少爺有點不服氣,「大伯,還有我呢!我想讓姐姐做我的新娘,讓她每天都可以陪我玩兒了。」
他也是蘇家的一員,怎麼就不能有份參與這件事了呢?
鄭伯再次拍拍他,小聲警告︰「大人說話,小孩子不要多嘴。」
蘇利君小聲嘀咕︰「姐姐也沒大我幾歲。」
愣了半天的蘇思諾終于回過神來,心想香菜要真是進了蘇家的大門,自己豈不是天天都要受著腰痛的氣?
她當即炸了,反應比蘇思遠還要激烈,嘴上沒有分寸得將香菜貶得一文不值,眼神中也充滿了輕蔑與不屑,「爺爺,堂哥他們儀表堂堂,還都是您的孫子,她就是一個村姑,從小在髒兮兮的泥巴里長大的。這樣的丫頭怎麼能配得上您的孫子?」
蘇青鴻定定的看著她,不怒自威,「你吃飽了,就上樓回房休息去。」
蘇思諾神色諾諾,在蘇青鴻的逼視下不敢再多一句嘴,一成不變的是頻頻往香菜身上丟眼刀子。
蘇思諾沒有離席,蘇利文倒是坐不住了。
他起身用行動表示自己吃飽吃好了,十分彬彬有禮的對蘇青鴻說了一句,「大伯,我去樓上看看父親。」
蘇青鴻微微頷首,「去吧。」
香菜哪里還呆得下去,用女佣遞來的餐巾布擦干淨了鼻子和嘴之後,目光游移著說︰「那啥,我突然想起來我還有點兒事兒,我就先走了啊。」
她剛一起身,蘇青鴻那不容違抗的聲音便重重響起︰
「站住。」蘇青鴻目光冷厲,「小姑娘我告訴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我蘇青鴻看上你,是你幾輩子都修不來的福氣。」
原本溫馨的氣氛,在蘇青鴻一拉下臉來之後,變得很沉肅。
蘇大大很生氣,後果會很嚴重。
蘇家全家都知道這一點,一個個低眉順眼,乖覺不已。
偏偏香菜對他不感冒,「老頭兒,我也告訴你,你再去修煉幾輩子,也沒福氣把我娶進你們蘇家的大門!」
蘇青鴻吹胡子瞪眼,拍案而起。
那種種拍著桌子上的一巴掌,將蘇思諾包括在內的蘇家人都嚇出一個哆嗦。
「我讓你進我們蘇家的大門。那是我蘇青鴻看得起你!」
「咚」的一聲,香菜將右手的那柄餐刀插進了桌子里,刀子近半沒入在木質的桌面里。
她輕輕撥弄了一下刀柄,刀身發出嗡嗡的顫鳴。
「我林香菜用不著你蘇青鴻看得起,一樣能威風凜凜頂天立地的在人世間瀟灑走一回!」
老娘活了兩輩子的人,會怕你一個姓蘇的老漢不成?
比起上輩子她待的林家,蘇家根本就不算什麼!
一旁的蘇思宇本來要勸香菜兩句,一看這丫頭這麼大的力氣,干干吞咽一口,到嘴邊的話又畏縮了回去。
他在心中暗暗祈求蘇青鴻自求多福。「爺爺。不是我不幫你,是我真的幫不了你……」
蘇青鴻氣的要犯心髒病,「你這丫頭別不識好歹,信不信我讓你在滬市混不下去!」
香菜撇著嘴冷哼一聲。「老頭兒。不知道你有沒有听過這一句話——強龍壓不過地頭蛇。你在香港可以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也沒人管得著你,在滬市,你要是想繼續作威作福。也得問問——問問、問問老天爺答不答應!」
就在香菜跟蘇青鴻大眼瞪小眼的時候,門鈴聲響起。
一名女佣瑟瑟縮縮地接通了對講機,說了幾句後回來後戰戰兢兢的報告︰「大老爺,門口有三位客人,說是已經預約好的……」
蘇青鴻香菜玩兒起了「誰挪開眼誰就輸了」的游戲,沒理會那名女佣。
鄭伯想了想,然後自作主張小聲對女佣道︰「把他們請進來吧。」
蘇家的客廳和飯廳只隔了兩道木質且帶著鏤空花紋的古樸屏風,攜禮而來的榮記三佬隨女佣到達客廳,藤彥堂一眼就透過屏風看到了香菜。
「香菜?」
馬峰揮手笑道︰「你才幾天沒見她,就這麼想她了。那丫頭不可能在這里的。」
藤彥堂肯定自己沒認錯人。
香菜听到熟悉的聲音,扭頭向客廳方向望去,正好與偷偷上前來確認的榮記三佬打了個照面。
她與馬峰幾乎異口同聲︰
「你們怎麼在這里?」
「你怎麼在這兒?」
此刻香菜嘴里要是有一口牛女乃,絕逼會噴出來。
今兒個還真特麼是黃道吉日。
見蘇家這麼多人圍在一起吃飯,榮鞅小聲嘀咕了一句︰「我們是不是來早了?」
藤彥堂看了一下腕表,「沒有。」
之前他們跟蘇家的人約好的就是這個點兒。
蘇青桓剛從牢里出來沒幾天,身體情況很差,只有上午有空,整個下午會在家庭醫生的指導下做康復活動。
但是來的早不如來的巧,榮記三佬沒想到會在蘇家踫到香菜,更沒想到的是,他們居然跟蘇青鴻本尊打了個照面。
蘇青鴻對香菜重重哼了一聲,被蘇思諾挽著胳膊往樓上去了。
臨上樓之前,蘇思諾風情萬種的對榮記三佬作了一次回眸,布滿媚絲的目光特意在榮鞅身上多逗留了一秒。
這次來蘇家探望蘇青桓,為了表示誠意,榮記三佬齊上陣,還帶來了很多市面上難能一求的慰問品。
鄭伯委婉的向他們表示蘇家的二老爺現如今需要的是多多靜養。于是榮鞅就將兩位兄弟留在樓下,獨自一人跟鄭伯上樓去見蘇青桓。
藤彥堂和馬峰在客廳喝茶,香菜默默的坐了過去。
馬峰忍不住問︰「你怎麼回事兒?怎麼跑到蘇家來了?」
「其實,我是被綁架來的。」香菜一臉正兒八經,說的還真像那麼一回事兒。
趴在沙發後面的蘇利君笑嘻嘻的拆她的台,「姐姐,我外公說,說謊的不是好孩子。」
香菜靠在沙發背上,跟蘇利君交頭接耳起來,「那是因為你不知道,這兩個大叔有毛病,不喜歡听實話。」
被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子叫大叔,也就認了,可香菜這丫頭都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被她喊一聲大叔,馬峰表示不能忍了。
他狠狠用眼刀子挖了香菜一眼,然後一臉和顏悅色地對蘇利君說︰「小弟弟。別听她的,叫哥哥哈。」
蘇利君不買他的帳,「姐姐讓我叫你們什麼,我就叫你們什麼,大叔——」
說著,他還沖馬峰做了一個大大的鬼臉。
就沖這一點,馬峰就有理由相信,香菜跟蘇家的交情不是一天兩天了。看看她把好好一孩子毒害成什麼樣了!
「姐姐,我去準備東西,待會兒我們一起做風箏呀!」蘇利君歡快的跑走了。
蘇少年一走。馬峰便不住地追問香菜她跟蘇家的事。
香菜各種跟他們做解釋。表示自己在知道蘇青桓和蘇青鴻的事之前,就跟蘇家的鄭伯有了一些淵源,之後又跟蘇家的小少爺成了朋友關系,又把怎麼得罪蘇青鴻跟他孫子孫女的事一五一十的說了一遍……
其中曲折。听的馬峰是咋舌不已。尤其听到最後。他忍不住驚呼出聲︰「什麼?蘇青鴻要招你做蘇家的媳婦兒!?」
霧草,今年這丫頭到底燒了什麼高香,老天爺居然連連讓她走這種****好運。馬峰第一個不服啊!
「姐很傷腦筋啊——」香菜裝模作樣的輕嘆了一聲。挪著**蹭近寡言少語的藤彥堂,撩了一下飄揚的劉海之後,順勢將手搭在了藤彥堂肩上,「我說藤二爺,我幫你們榮記分憂了那麼多次,這一次你是不是也要幫幫我?」
藤彥堂斜眼瞄她,一看這丫頭裝腔作勢,就知她沒安好心,打著一肚子的壞主意。
「你想我怎麼幫你?」
「既然你誠心誠意的發問了,我就大發慈悲的給你這一次機會——假扮我的男朋友。」
一旁的馬峰不由瞪大了眼楮。
不不不,藤彥堂要收回剛才的想法,這簡直就是一個絕妙的好主意!
嗖嗖嗖,他感覺自己的心情正在往雲霄上沖去,面上卻是一副很鎮定的樣子,嘴上更是勉為其難,「這……這不太好吧……」
他感覺肩上的那只小手越收越緊。
這丫頭是要把他的肩膀捏碎嗎?
其實……他能說自己不僅僅是想假扮成她的男朋友麼。
不等藤彥堂作出妥協的答復,蘇利君跑來將香菜拉走,「姐姐,我們一起去做風箏呀!」
身邊一空,藤彥堂不禁臉黑了一下,看來他的桃花路上不知馬峰這一個劫數。
為什麼每次都是這樣?
為什麼每次他跟香菜稍稍有進展的時候,總會有一個程咬金殺出來搞破壞!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啊啊啊啊!!!
偏偏在藤彥堂心情不好的時候,馬峰很煞風景地嘀咕了一句︰
「那丫頭為什麼不找我假扮她的男朋友啊,我這麼帥的,她看不著麼?」
藤彥堂真想賜他兩個字,「狗帶」。
香菜被蘇利君帶到庭院里,干淨的地上擺了很多東西,都是做風箏用的材料和工具。
有好幾捆被刀劈好的細軟竹篾,二十來張熟宣紙,兩盞正燃燒的煤油燈,一碗濃稠的面糊糊,兩 轆棉線,用來上色的顏料和毛筆等。
香菜並不會做風箏,但要作畫的話,還是可以幫上忙的。
她正用尺子在宣紙上比劃著,听蘇利君問︰
「姐姐,我們都好害怕我大伯,為什麼你就不害怕呢?」
「他就一臭老頭,有什麼好害怕的。」香菜用鉛筆在宣紙上勾出一個對稱的圖形。
蘇利君看著她,一臉真誠,「那你教教我,怎麼不害怕我大伯好不好?」
香菜頭疼了,這種事情好像沒什麼訣竅,經歷的多了,也就慢慢的變得豁達了,何況她是連死亡都經歷過的人,還有什麼好怕的呢?
她認真想了想,「你跟他說話的時候,不妨試試看著他的眼楮。」
蘇利君打了個激靈,表示自己做不到,只是想想,他就覺得害怕得不得了,「大伯的眼神好可怕——」
「眼楮是心靈的窗口,能真實地反映出一個人的情緒。你跟人說話,不看著對方的眼楮,怎麼會知道那人是喜歡你,是厭惡你,還是輕視你?」
蘇利君猶猶豫豫,「那好,我試試吧。」
他丟下香菜,一人跑到樓上去。
香菜愣了,這小子該不會是要現學現賣?
不行——
她得演一出好戲,讓蘇青鴻對她死心!
「噗呲噗呲——」香菜躲在門口,將藤彥堂招了出來,自動忽視跟在他**後面的馬峰,「到你表現的時候了哈!」
上樓之後,蘇利君立在蘇青鴻的房門口,做了幾個深呼吸,鼓足勇氣敲響了緊閉的房門。
「大伯,我是君君——」
不大一會兒,蘇青鴻將門打開,「君君,什麼事呀?」
揚著小臉兒看了他一眼,蘇利君忙低下頭去,盯著腳尖,小聲地囁嚅著︰「昨天,大伯說要一起做風箏,不知道還……」猛地想起香菜的話,他抬起頭來,小心翼翼的了一陣蘇青鴻的臉色,直直的望進了他那一雙溫和的雙眼里。
他從來不知道,原來大伯一直都是用這麼慈祥的眼神看著他。
姐姐說的果然沒有錯——
不看著對方的眼楮,就很難知道對方是怎麼看你。
蘇利君心里對蘇青鴻少了一些畏懼,說話的聲音也放開了一些,向蘇青鴻發出誠摯的邀請,「大伯,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做風箏呀?」
蘇青鴻忽地板起臉來,蘇利君仍強迫自己不挪開視線。
「那個氣人的丫頭還沒走?」
蘇利君看得出來,大伯臉上不開心,但是眼楮里沒有一絲怒氣,他不是真的在生姐姐的氣。
「姐姐她人很好的,大伯也是好人。」
「跟你爸一樣,嘴真甜!」
「嘿嘿——」
蘇青鴻臉色緩和,一邊說著話,一邊跟蘇利君下樓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