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護士見他們一大幫人,就以「病人需要靜養」為借口將他們攔在病房門外。馬峰跟何韶晴走了,蘇青鴻也帶著他的貼身保鏢一峰走了,現在就剩下香菜、藤彥堂和榮鞅三人守在病房門外。
護士大約是被他們的執著打動,終于松了口︰「你們可以進去一個人陪她。」
聞聲,香菜和藤彥堂不約而同看向榮鞅。在這里,他與江映雪的關系是最親密的。
在他們二人的視線壓迫下,榮鞅硬著頭皮走進了江映雪的病房。他心里對江映雪到底是什麼樣的感情,只有他自己清楚。
榮鞅一進病房,藤彥堂便輕聲告誡香菜,「我大哥和江映雪的事,你最好不要管。」
香菜知道藤彥堂和榮鞅這哥倆的感情好,但也不至于她說了榮鞅幾句,就惹藤彥堂心疼了吧。她忍不住為江映雪抱不平,「江映雪是有點小段,有點心機,但是她對榮爺一心一意,這你不能不承認吧。她把身心都給了你大哥,你大哥不稀罕啊,她現在又出了這樣的事,你讓她以後怎麼辦?」
藤彥堂面上看不出來對江映雪多擔心,其實他心里對她還是動了惻隱之心的。只是他一想到同樣的事會發生在香菜身上,大腦就像停止了思考一樣變得一片空白。
他默默組織了一下語言,須臾之後緩緩說道︰「我大哥在一個比較正統的家庭環境下長大,其實他骨子里比較叛逆。你越是強烈得要求他做什麼,他反而會跟你對著來。何況還有族女乃女乃把著關,族女乃女乃我大哥他物色了好幾個門當戶對的對象,經過層層篩選才終于挑出了那麼一個稍微合我大哥心意的葉雅琳。你也知道族女乃女乃向來不喜歡江映雪,如今江映雪又出了這樣的事情……」他頓了頓才接著說,「族女乃女乃絕對不會允許一個不能給榮家傳宗接代的女人過門。」
香菜輕嗤一聲,冷笑道︰「物色對象要能傳宗接代還要門當戶對,這種想法簡直就是滅絕人性!」
「老人的想法是很傳統。」藤彥堂頗為無奈的感慨了一句,撈過她一只手,捏著她的手心和手背,滿眼深情與寵溺的看著她,「你也別生氣了。其實也不是沒有解決的辦法,江映雪要是願意,她可以委屈一點,嫁給我大哥做個小……」
不等他話音落下,香菜就猛然甩開他的手,一雙杏眼充斥著難以平息的憤怒。她心里不敢相信藤彥堂居然能用這麼輕松的表情和口氣說出這樣的話來,他們男人只把女人當成附屬品嗎?
她將心中的情緒怒吼出來,「一生一世一雙人,我告訴你藤彥堂,你要是做不到這一點,咱們還是趁早把婚離了!」
藤彥堂怔住,有點哭笑不得,他本是想安慰香菜受傷的心靈,他的安慰不起作用也就罷了,怎麼還把她給惹生氣了?
藤彥堂表示,他很無辜很受傷,不過心中也正因為香菜那句「一生一世一雙人」而激蕩不已。
把他女乃女乃擺在一旁不說,他心里除了她,沒有惦記過任何女人。
這樣羞羞的情話,他不好意思說,也沒那勇氣,害怕一旦他說出來,香菜直接來一句——「目前為止是這樣,以後的事你說的準嗎」……
依這丫頭的性子,她極有可能會做這樣的反駁。
香菜怒氣沖沖闖進江映雪的病房,把**還沒坐熱的榮鞅連驅帶趕的攆了出去。
男人都是靠不住的東西!
被香菜當殺父仇人一樣敵視著,藤彥堂和榮鞅都沒厚顏進病房去。
剛才香菜在走廊上吼那麼大聲,只怕整個樓層的醫生護士和醒著的病患都听到她說什麼了,藤彥堂心想那些話肯定也逃不過榮鞅的耳朵。
他跟香菜本來打算是隱婚的,因為一些利害關系,他暫時也不想將此事公之于眾,就是連身邊最親近的人也一並瞞著。香菜自己那麼大聲爆料,還指望他再繼續瞞住榮鞅嗎?
兩兄弟喜歡同一個女孩,他們彼此知道,只不過心照不宣而已。
兩個挺拔英俊的男人立在房門緊閉的病房門口,二人之間的氣氛有些微妙並沉默,也因此,周圍嘈雜的聲音顯得格外清晰。
藤彥堂開口打破沉默︰「大哥,我跟香菜的事,希望你不要介意。」
榮鞅的薄唇微抿了一下,其實他心里比誰都清楚,就算香菜從來沒有遇到過藤彥堂,也不會選擇他做伴侶。他曾經沒有做到過「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即使現在醒悟也為時已晚……如果能在年少時期,早點遇到她就好了,那時說不定他有機會博取佳人的芳心。
榮鞅的心思百轉千回,最後歸為一片沉寂。
他低聲道︰「你跟她的事,我都知道。」
藤彥堂小小驚訝了一下,表情很快恢復正常。
榮鞅又說︰「我想和她做朋友,只是朋友,希望你也不要介意。」
從他毫不躲避的眼神中看到了真誠,藤彥堂莞爾,「當然不會。」
兩人相視而笑。
香菜如果看到這樣的情形,肯定會罵他倆傻X。
……
病房里。
麻醉勁兒一過,江映雪悠悠轉醒。自月復部散開的疼痛幾乎讓她的全身陷入麻痹,她只要輕微一動,就感覺傷口正撕裂一般。火辣辣的疼痛,讓這位平時明艷動人的美人此時看上去五官的表情也有些扭曲。
她蛾眉緊蹙,強忍著痛苦,回憶起在記者招待會上發生的點滴。
她撞上了一個殺手的匕首,保住了蘇青鴻一命。然後的事情,她就不知道了。
江映雪強撐開沉重的眼皮,盯了雪白的天花板一陣,然後轉動眼眸左右打量,發現自己在醫院的病房。她的右手上方吊了兩瓶藥水,左手處……
香菜就坐在她左手處的床邊,正用一直鑷子剔除指甲縫里的髒東西。
江映雪實在想剩下翻白眼的力氣,可她忍不住啊!
香菜坐這兒半天了,閑著沒事干,總不能一直拿憐憫的眼神看著江映雪吧。
江映雪干咳了一聲,表示自己已經醒了。
見她醒來,香菜心里陡然一沉,立時別開目光,暗忖該如何把江映雪絕孕的事告訴她。
「蘇……」江映雪的聲音有些干澀沙啞,她舌忝了舌忝干燥的雙唇,接著說︰「蘇老先生沒事吧?」
听醒來就這麼一句,香菜直接就火了,把手里的鑷子怒摔在地上,對著剛醒的江映雪一陣數落,「你說你傻不傻,看見人家拿刀捅過來,你還往人家的刀口上撞,舍身救人,江映雪,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無私這麼大義凜然?」
她看向江映雪月復部受傷的部位,仿佛能夠透過那一層棉被看到她鮮血淋灕的傷口,「叫你去說服蘇青鴻取消記者招待會,你看看你都干了什麼,把自己糟踐成什麼樣了!」
江映雪嗔怒了她一眼,發現一直斜著眼跟她說話特別的累,索性直直的盯著天花板。她聲音虛弱道︰「蘇老先生本來是要取消記者招待會的,他一直覺得他家里人跟日本人有勾結,懷疑那個人就是他兒子蘇利琛,他就想借此機會試探他兒子,把記者全權交給蘇利琛招待。如果蘇利琛取消記者招待會,那麼就說明他跟日本人沒有瓜葛,不然就說明他跟日本人一樣,不惜一切代價想要他爹的命。
結果很讓人失望,蘇利琛沒有取消記者招待會,蘇老先生才不得不把原定的一個半小時的記者招待會縮短到二十分鐘。在正式進行記者招待會之前,蘇老先生怒斥了蘇利琛一番,表示對他這個兒子很失望。本以為快點結束就沒事了,沒想到還是發生了意外——
蘇老先生原本是可以躲過刺殺,但是他兒子在他背後推了他一把,我見他躲不過,就擋在了他前頭……其實我也是可以躲過的……
我並不是想也沒想就撲上去,我想我犧牲一點,救了蘇老先生,往後我去求他什麼事,他興許會念著這份恩情上答應,這樣以後對榮記的發展也會很有幫助……」
香菜微微動容,她不得不承認江映雪的這份心思不可謂不深沉。但是這個女人這麼做,犧牲的實在太大了。她想告訴江映雪實情,卻發現要張這個口實在太艱難了。
見香菜半天不表態,江映雪轉動眼眸,這才發現她神色不對勁,心口一緊,險些從病床上翻下來。她稍稍一動便牽動月復部的傷口,劇痛如狂風浪涌般襲來,疼得她整張臉都痙攣起來。
她強忍著疼痛,緊張吃力的問︰「是不是蘇老先生出事了?」
「……你還是擔心你自己吧,」香菜想與其把她蒙在鼓里,不如將殘忍的事實告訴她,反正也瞞不住,「現在出事的是你。醫生說,這一刀傷到了你的子宮,你可能以後都沒辦法懷孩子了。」
江映雪怔愣住,臉色比上一秒蒼白了幾分,接著她不敢置信的輕笑出聲,只當香菜說了一個無關痛癢的玩笑。只是她這抹笑容是那麼蒼白無力,叫人心疼。
香菜垂下眼眸,掩去其中的懊悔之色,「我不該讓你去找蘇青鴻的。」
說到底,江映雪不該動那些心思。
江映雪瞪大眼楮,眼中寫滿了難以置信和驚慌恐懼。
不是香菜在跟她開玩笑,一定是老天在跟她開玩笑!
香菜神情微動,目露不忍,輕輕的聲音中帶著一股悲傷的情緒,「別繃著了,想哭就哭吧。」
江映雪還沒有完全消化這個殘忍的真相,但她已是淚如決堤。她的臉色幾乎跟她臉上的濕痕一樣透明,她將內心的驚懼與絕望哽咽出來︰
「因為我跟榮家門不當戶不對,族女乃女乃一直嫌棄我,現在我連最後的籌碼都沒了,那我以後……連做夢的資格都沒有了!」
榮家是不會容許一個不會傳宗接代的女人進門,這已經不是歡迎不歡迎的問題了。
香菜笨拙的安慰她,「醫生只是說有這種可能性……」
她希望這麼說能勾起江映雪心里的一絲僥幸,要是能讓她振作起來就好了。
而江映雪恍若未聞,沉浸在絕望和悲傷中。發生了這樣的事,榮鞅的身影以後可能不會出現在她的幻想中了。
香菜本來還想再對她說些安慰的話,這時榮鞅和藤彥堂一前一後走進病房。
藤彥堂停在病房門口,扶著門把手給香菜遞了個眼神。
香菜心領神會,起身把位置讓給了榮鞅。
江映雪見榮鞅出現,抹掉臉上的濕痕,強撐著身子坐了起來。
跟絕孕的打擊比起來,傷口的疼痛根本就算不了什麼。
香菜跟隨藤彥堂出去,留空間讓江映雪和榮鞅二人獨處。也許榮鞅的一句話,比她說再多的的安慰話都管用。
從病房出來後,關上房門,藤彥堂對香菜說︰「時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香菜看著緊閉的房門,目光中都是擔憂。
藤彥堂輕聲道︰「放心吧,我大哥會一直陪著她。」
香菜斜眼看著他,眼中充滿了質疑。她不是懷疑藤彥堂的話,而是覺得榮鞅不靠譜。
香菜無情的揭穿男人一貫的秉性,「你們男人總喜歡和女人維持著對自己有利的關系,從來不想女人心里是怎樣的感受。你大哥明明不喜歡她,還要給她帶去無謂的期望,這麼做才是對她最殘忍的!」
藤彥堂對她的這種說法不置可否,卻說︰「不是有余情未了這句話嗎,我相信我大哥心里對江映雪還是有感情的。」
香菜嗤笑一聲,冷冷道︰「那你是不是對你的前任也余情未了啊?」
他們明明在說他大哥和江映雪的事,這丫頭怎麼就把話題扯到他身上了!這什麼發展?
藤彥堂信誓旦旦,就差舉手對天發誓,「我藤彥堂從來都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你是我的第一任!」
香菜始終是那副沒好氣的態度,就像誰從她這兒拿走了幾萬大洋似的,「你說的是正式的,誰知道你不正式的女朋友到底有過幾個。可惜了,咱倆正式的都算不上。」
藤彥堂舌忝著臉笑起來,「都結婚了,怎麼不算正式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