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太太與香菜一同瞧著戴司長落荒而逃的背影,保持的極好的嬌軀一顫,勾唇冷笑一聲,「逃?以為能逃得了嗎!」她轉而對香菜柔聲道,「妹妹啊,你就放心吧,那任命狀上頭的名字,姐姐都記下了,我回去就跟你姐夫說去。那些人想欺負你,姐姐不會讓他們得逞的!」
香菜由衷得向于太太表示感激︰「于姐姐的好心,妹妹我心領了,還望姐姐回去後,萬莫在姐夫面前提起今日之事。」
于太太一臉不解。
她旁邊有個太太,與于太太相熟,對于太太算是知根知底。她道︰「于太太的男人在委員會里做事,官兒可比那什麼戴司長不知大了多少!今日之事,你且放心交給于太太處理,定會為你出口惡氣!」
香菜又是搖頭又是擺手,連連嘆息幾聲,「姐姐們為妹妹好,妹妹我又怎能不為姐姐們著想。江藍織染廠*的事關系重大,牽涉太廣。那戴司長上頭有人,他上頭的人上頭可能還有更厲害的人物,此事真要追究起來,那姐夫可是要得罪很多人,對姐夫不利啊!」
見于太太面容一動,神色微凝,香菜便知她在心中計較著其中的利害關系。
香菜小聲道︰「官場形同戰場,牽一發而動全身,形勢瞬息萬變,如今姐夫能在委員會站住腳已是不易,可別叫有心人抓了把柄,落得……」
香菜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點到即止。她相信自己不用把話說完,也已經把意思傳達到了。至于于太太能不能領會,就看她有多聰明了。
于太太望著她,目光帶著感激。
「若不是妹妹提醒得及時,姐姐險些就要做了傻事。」
香菜溫婉一笑,「今日戴司長無功而返,回去後定會向他上頭的人報告今日在我錦繡布行見過姐姐的事,你回去後跟姐夫說,要小心應付那些人。」
于太太點頭,表示收到,心中對香菜的感激溢于言表。
「還是妹妹想的周到。」于太太握著香菜的手,真誠的道謝,「謝謝妹妹了!」
香菜一臉懊喪,「姐姐不必如此。說來說去,此事由我而起。姐姐是為我打抱不平,我才要謝謝于姐姐呢!」
一旁姐妹們看不下去了,有人道︰「哎喲,你倆就不要謝來謝去的啦,瞧你們酸的,都是自己人,說那麼多見外的話,豈不是顯得我們之間生份了嘛!」
「對的對的,這都快到吃飯的時間了,該回家給老公孩子做飯的趁這個時候趕緊回去,不願意回去的,咱們就到榮記酒樓定個酒席——」
香菜懷著身孕,吃不了酒席,見不得葷腥,就沒跟諸位太太一塊兒去榮記。
香菜跟太太們一一道別,回去的路上,江映雪埋怨她︰
「之前在布行,你為什麼要勸阻于太太?于太太是委員長夫人,她男人勢力大,你就借于家的手除掉戴司長他們,不是挺好的嗎。」
「除掉?」香菜嘆息道,「要是能斬草除根就好了。這件事真要鬧起來,被揪出來的也都只是一些替罪羊,真正的聰明的人,躲在幕後,是不會露臉的,更不會在那張看著真像那麼一回事的任命狀上簽字的。在什麼都不清楚的情況下,于委員長較真的話,無異于燈下黑。對他沒好處——
和于太太打好交道,對我們反倒是好處多多的。若是人人都知道我們與于家交好,敢來招惹我們的人就會越來越少。」
香菜考慮的比較長遠,這一點,江映雪自嘆不如。
她心里還惦記著戴司長那事兒。
戴司長這回無功而返,不見得日後不來。
上回戴司長去藤家,香菜挑撥了一下他與警政司段司長的關系,也不知戴司長和段司長有沒有掐起來。
江映雪的目光從香菜隆起的小月復上掠過,「回頭我找人打听一下警政司那邊,要是地下拳場的事壓下去了,就趕緊打電話叫二爺回來。」
香菜對著車窗外翻了個白眼,口是心非道︰「他愛回不回!大不了我把孩子生下來,我自己養活!」
事實上,香菜把警政司的段司長想象的太剛了一些,以為他能扛得住壓力,沒想到他竟然這麼不堪一擊,被戴司長三下五除二就給扳倒了。
其實,戴司長算是撿了個漏——
警政司的段司長和榮記商會的王世堯有親戚關系,受王世堯暗中指使,頻頻向藤家發難。自從滬市總工會對外發布了聲明,掀起了抵制日貨的浪潮,親日派的王世堯陷入內憂外患的境地,尚且自顧不暇,哪還有閑工夫管的上陷入爭斗圈中的段司長!
何況,王世堯自個兒也清楚,他要是撈段司長一把,無疑是自找麻煩。
警政司勢力變動,重心轉移,不會只盯著藤彥堂一人。
地下拳場這件事,算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
三月春光無限好。
天氣暖和了,香菜以錦繡布行的名義,向各家大大小小的孤兒院捐贈了許多春裝。
香菜明里是個慈善家,暗地里卻是個紅色資本家。只是錦繡布行的賬面做的干干淨淨,根本就看不出什麼。
現在錦繡布行和香菜的名聲都很響亮,許多家媒體想要找香菜做專訪。本著人情的緣故,她只接受了駱冰一家報社的請求。
駱冰有一點想要刁難香菜的意思,所以事先並沒有把準備好的問題給香菜。
然而在做專訪的時候,不管她怎樣極盡刁鑽的發問,香菜都對答如流。
她也發現,這個女子真的很與眾不同,也難怪她曾經心儀的藤二爺會對她情有獨鐘。
采訪結束後,駱冰向香菜透露了一個消息。
「最近你還是小心點,最好不要一個人出門。」
見她臉色凝重,香菜不禁奇怪,問道︰「怎麼了?」
駱冰猶豫了一下,道︰「金瀟瀟之前在警局大院門口故意撞你,那之後她就以‘蓄意謀殺’的罪名被逮捕了。然而我去探監,警局那邊幾次拒絕了我探監的請求,我就懷疑……不像官方給出的說法那樣,我覺得……瀟瀟根本不在牢中!」
警局那邊都說把金瀟瀟逮捕了,如果金瀟瀟不在牢里,那她又會在哪里呢?
金瀟瀟要還是自由之身,想想這個瘋狂的女人之前對香菜做出的瘋狂行徑,駱冰不由得擔心起香菜的安危,而且是出于真心。
「這只是你的猜測?」香菜不覺得駱冰會騙她,但這要是駱冰毫無根據的猜測,那她會不會是想多了……
駱冰說︰「我第一次去探監的時候,他們說女牢里根本就沒有叫‘金瀟瀟’的人,後來他們有很快改口,說瀟瀟她不想見我。
我當時也沒懷疑那麼多,就想可能是瀟瀟的情緒還沒冷靜下來,所以才不想見我。
之後我又去了幾次,他們還是用同樣的理由要把我打發走,我就覺得有點奇怪了——
瀟瀟從小就生活在優越的環境中,怎麼可能受得了女牢那種環境?她父母在國外,一時幫不了她,能幫她的只有我。她想要從牢里出來的話,不可能不想見我的!」
香菜覺得她分析的很有道理。
「好吧,我會小心的。多謝你提醒。」
香菜把駱冰送出家門,又陪她走了一段路,到街上看她打車走了,她才在翠梧的攙扶下拐回家。
快到家時,香菜遠遠的看見洪媽正興高采烈的跟一人說話。
那人身形挺拔,清瘦高潔,長發綁在腦後。
香菜不由頓住腳步。
翠梧也一並停住,循著香菜怔愣的目光,探著腦袋使勁兒的瞅,一開始只覺那人的身影眼熟,多打量了幾眼後,一臉興奮的驚呼︰「夫人,是老爺回來啦!」
聞聲,藤彥堂轉過身來,丟下手上的行李,慢慢張開雙臂。
然而——
香菜瞬間拉長了臉,冷冷的瞥他一眼,便收回目光,徑直往家里去。
藤彥堂雙手僵在半空中,一臉尷尬。
香菜背對著藤彥堂,吩咐洪媽︰「把門關上!」
家里的老爺還沒進門來,洪媽哪敢把大門關上啊。
看看負氣又傲嬌的女主人,再看看一臉無奈的男主人,夾在中間的洪媽一臉難色。
見洪媽不動,香菜扭身唰唰兩下把大門給摔上了。
摔上門也沒落栓,之後她便大步往大屋里去了。
藤彥堂苦笑一聲,推開家門,大步追上香菜,攔腰將人抱起。
「放開我!你放開我!」香菜示意性的在他懷中掙扎了幾下。
藤彥堂二話不說,將她抱到房間。
香菜的粉拳一下又一下的捶打著他,「你走,你走!我要跟你離婚,我要帶著孩子跟別人的男人私奔!」
香菜情緒上來,對他又捶又打,說著說著,眼淚撲簌簌得落了下來。
藤彥堂胸口揪緊,滿臉心疼,千言萬語化作細細的碎吻,落在香菜的額頭、眼楮、鼻子、臉頰、脖頸上……
「你魂淡!魂淡……」
香菜的聲音和所有的怨氣,落入了他的深吻里,盡數化作了柔情蜜意。
兩人纏-綿了半個多小時,將對彼此濃的難以化開的思念傾訴完了以後,香菜靠在藤彥堂懷里。
「你怎麼舍得回來了?」
藤彥堂用鼻尖廝磨著她的耳廓,輕聲道︰「滬市這邊的風聲過去了,寧焯冉那邊的事也辦的差不多了……」
他的手爬到香菜隆起的肚皮上,滿眼柔情。
他媳婦兒都快生了,他要是再不陪伴左右,真的說不過去了。
「你幫寧焯冉走貨,到底走的什麼貨?」
香菜沒去了解過,而且寧焯冉將消息封鎖的很嚴密,也不知道藤彥堂在寧焯冉那里具體是什麼情況。
藤彥堂說︰「他那里所謂的‘走貨’,就是黑吃黑。」
「黑吃黑?」
「很多舶來品都是要走水路的,近海的那一帶區域有很多海盜,十分囂張。他們搶運輸船,我們就搶他們。」
香菜不禁贊道︰「寧焯冉好聰明啊!」
這樣一來,寧焯冉傾注一些人力,把貨搶到手,就能大賺一筆。
藤彥堂點頭,又說︰「從海盜手里搶來的貨,有些被寧焯冉私吞了,有些還是要物歸原主的。就算是物歸原主,那些貨的原主也會給寧焯冉一大筆好處費的。」
其實,寧焯冉就是看中了他的能力和身手,故想盡一切辦法拉攏藤彥堂去給他搞幾單大生意。
跟海盜交手,勢必會硬踫硬。
想象到藤彥堂和海盜交火的情形,香菜不禁擔心起來,緊張的問︰「那你有沒有受傷?」
藤彥堂眼中盈滿了溫柔的笑意,「這麼關心我,是不是不生氣了?」
聞言,香菜拉下臉來,不輕不重的在他肩膀上捶了一下,一臉傲嬌,「誰說我不生氣了!」
「嗯……」
听藤彥堂悶哼一聲,香菜心頭一緊,忙又緊張起來。
「是不是踫著傷口了?快給我看看!」
藤彥堂任由她對自己上下其手。
香菜扒了他的上衣,又月兌去了他的襯衫,將背心也扯了下來,見到他背上有一處明顯的槍傷。
傷口雖然愈合了,但留下了猙獰的疤痕。
「真受傷了!」香菜心疼道。
藤彥堂笑了一下,「我故意的。」
香菜懵了,「什麼叫你故意的?」
藤彥堂一說,香菜才知道——
有一天寧焯冉心血來潮,要跟藤彥堂他們一起去海上,來個御駕親征。
可那一次,正好踫到一伙比較強硬的海盜。
兩幫人打得不可開交,很多人沒注意到海盜船暗中還藏著一個狙擊手。
可藤彥堂注意到了,還發現那狙擊手的槍口對準的正是寧焯冉。他邊打邊退到寧焯冉身邊,待槍聲一響,他沒有把寧焯冉推開,反而奮不顧身的撲了上去,用背部接住了子彈。
寧焯冉感激他,差點兒跟他拜把當兄弟。
要不是藤彥堂做了這麼一件事,寧焯冉也不會那麼早的放他回來。
听藤彥堂說完,香菜真心覺得這男人心眼兒忒多。
她問︰「那你這次回來,以後還會不會去京城了?」
她就擔心寧焯冉會揪著她男人不放。
藤彥堂諱莫如深,「那要看情況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