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後,看到爸爸來接自己,月月一掃懨懨不振的樣子,欣喜的飛奔過去,聲音響亮的叫了一聲「爸爸」。
不遠處的榮升的目光在藤彥堂的臉上盤旋,試圖從這個傳言是自己親生父親的男人的五官上找到與自己相似的地方,哪怕是一點點——
然而,除了都是兩只眼楮,一只鼻子和一張嘴邊以外,他們到底哪里像了?
榮升心里升起一種失落感。
這時的他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心底的某個地方,其實希望眼前這個男人也是他的爸爸。
一旁的馬察覺到他情緒低落,牽起他的手,帶他一同走上前。
「藤爸爸∼」
「。」藤彥堂看向禮貌又懂事馬,隨後目光落在悶悶不樂的榮升身上,關心的問,「阿升這是怎麼了?」
他抬起手來,用拇指的()指月復沿著榮升的鼻梁,一路輕撫到他的眼角。
榮升只感到似有一根羽毛從眼瞼下輕輕劃過,將他的不快樂統統暈染開。那是一種很奇異的感覺。
榮升怔怔的望著這個神情溫柔的男人,心里有點羨慕月月有個這麼有親和力的爸爸。
見來接榮升和馬的車子都還沒來,藤彥堂有點于心不忍帶著月月先走卻就將這兩個孩子撂在這兒。
他將月月輕輕推到榮升和馬身邊,說︰「月月,你先跟哥哥們一塊兒在這里等爸爸,爸爸去給你們老師打聲招呼,然後我們一起送哥哥們回家。」
「好∼」月月甜甜的應道。
藤彥堂剛一走,校門口就來了一輛車。
那輛車似乎是經常接送榮升上下學的專用車,可從車上下來的那名司機,是個生人。
那司機下車後,手里不知拿了什麼東西,似乎是一張照片。他看了一眼手上的照片,隨即抬眼在校門口掃視了一眼,然後目光準確無誤的落到了榮升身上。
他收起照片,快步過去,恭著身子,「少爺,請上車。」
他將臉壓得極低,說話的聲音似乎也經過刻意偽裝,听上去有些失真。
見不是經常接他上下學的司機,榮升也沒起疑心,只禁不住隨口問了一句,「老李呢?」
那司機怔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有些支支吾吾的答道︰「少爺說李師傅啊,他生病了,請了假,今天我接他的班,來接少爺放學。」
「哦。」榮升簡單的應了一聲,然後對月月道,「藤彥朋,你跟你爸爸說,家里的司機來接我了,不用他送了。」
月月「哦」了一聲。
榮升向那司機走去,剛走一步,突然間被馬拽住了手。
「,明天見。」榮升向他道別。
馬卻死拽著他的手不放,他心下疑惑,回頭一看,只見馬一臉警惕的看著那司機。
馬擰著眉頭,忽然道︰「阿升,他是壞人,你不要跟他走!」
那司機驟然變了臉色,一個箭步上去強拉住榮升,說話的聲音變得又冷又硬,「少爺,我們回去吧,老爺夫人都等著急了!」
他將老爺夫人搬出來,還是很有作用的。
榮升陷入兩難境地,不知該作何選擇。
他不知所措道︰「,我爸爸媽媽在家等我呢……」
馬大叫起來,「他是壞人!阿升,他是壞人!你要相信我!」
他知道的,知道這個所謂的司機是假冒的。
因為他能感覺到這個男人身上散發著一股邪惡的氣息,只要再去觸踫那個男人一下,他就知道對方想要干什麼!
馬一邊拽著榮升的手不放,一邊沖到那個假冒藤家司機的男人面前,卯足勁兒要將對方推開。
可他一個小孩子,哪來的那麼大力道,小手推到那人身上,那人就跟一座大山一樣巋然不動。
但是,他推的這一下,讓他清楚的知道了對方的目的——
「阿升,他要綁架你,騙你爸爸媽媽的錢!」
假冒司機的男人神色劇變,慌忙向四周張望。見越來越多的人注意到這里,他心下更為慌亂,強拉著榮升就走。
情急之下,馬叫了月月的名字。
「月月!」
他知道,這個世界上除了他娘,只有月月肯相信他!
見那假冒的司機動起手,月月采取行動。她飛奔上前,照著他的手就狠咬了一口。
那人吃痛,抬手要將月月甩開。
但月月死抓著他,整個人掛在了他手臂上。
「你這個壞蛋,放開阿升!」
在這里跟這些孩子糾纏的時間越長,情勢對他來說就越不利。那男人想也不想,抬起另一只手,一巴掌呼在了月月的額頭上。
月月被打得腦袋一蒙,額頭頓時紅了一大片,在她失去意識的時候,她的雙手稍微松弛,卻不知怎的,又忽然抱緊了那人的胳膊。
見那人對月月動手,馬峰紅了眼楮,忘了原本的初衷,放開榮升的手,沖上去對那人的大腿就是一頓捶打。
「你敢打月月!我打你,我打你——」
榮升也惱怒了,在那人手上又補咬一口。
藤彥堂去而復返,遠遠看見校門口情形不妙,一路跑來將那人三兩下制服。
馬看呆了。
被甩飛出去的榮升從地上爬起來,顧不得拍掉身上的灰塵,跑到月月身旁,將月月扶起。
回過神來的馬跑過去,「月月,阿升——」
藤彥堂將那人的手腳捆綁住,塞到車的後備箱中,隨後他將月月他們送上車,將榮升和馬一起帶回了藤家。
得知榮升險些被綁架,月月和馬英勇出手退敵,香菜毫不吝惜夸獎他倆。
「月月和牛牛這麼勇敢啊,真厲害!木木和習習也要像哥哥和姐姐一樣勇敢好不好!」
「好∼」木木和習習異口同聲。
榮升察覺到香菜唯獨沒有點自己的名字,心里陡然生出一股失落感。
「木木和習習陪哥哥姐姐一起做功課去好不好?」
「好∼」
香菜將孩子們哄走,月月卻拱在她懷里,死活不肯起來。
月月在外面,不管受了什麼委屈都不會哭,但是一到家里,見到媽媽後,就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了。
「媽媽,好疼∼」月月哽咽著。
香菜已經在她腦門上擦了消腫祛於的藥,見她額頭還是又紅又腫,她又不敢上手模,只好輕輕拍打著月月的背哄著,「月月真的很勇敢,月月和牛牛哥從壞人手里保護了阿生哥哥。在月月受傷的時候,你阿生哥哥和牛牛哥是不是也保護你了?」
月月點頭,「嗯∼」
「那你跟哥哥們說謝謝沒有?」
月月怔了一下,戳著小手指,委屈道︰「還沒有……」
「那你上樓去跟哥哥們說謝謝,還有,你阿升哥哥被壞人欺負,可能嚇壞了,你去安慰安慰他好不好?」
「好∼」月月從香菜身上爬下來。
「來,把眼淚擦干淨。」
將月月也哄上樓後,香菜去藤家的暗室。
藤彥堂將那假冒司機的男人帶回藤家的暗室審訊。
香菜還沒到暗室,就見藤彥堂從那里出來。
藤彥堂臉色不大好。
「怎麼樣,問出什麼沒有?」香菜問。
藤彥堂說︰「應該都交代了,那人沒什麼背景,就是想向榮家勒索些錢。」
香菜略微想了一下,隨後輕搖頭,「應該沒那麼簡單。」
如今日本人當道,在滬市橫行,看不慣誰就拿誰開刀。他們遲遲不動榮記,那是因為榮記是向他們交了「保護費」的。不走關系,榮馬藤三家也沒那麼容易在這亂世之中明哲保身。
香菜倒是特殊一點,她一直在新申九廠任職,有國府給她當靠山,就沖這一點,日本人對她都有所忌憚。
馬家不說,就榮家而言——
榮升並非榮家嫡子,而是養子的這件事,其實並不是一個秘密,畢竟當年復出沒多久的江映雪為了養子退居幕後這件事,在滬市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有人打榮家養子的主意,還不如去綁架馬家的少爺和藤家的小姐少爺來的劃算。
養子畢竟是養子。
綁匪除非很確定榮家一定會為解救這個養子付贖金,不然豈不是要冒很大的風險?
香菜想了想,跟藤彥堂說︰「那個假冒的司機很可能沒有跟你說實話——」
藤彥堂往暗室的方向看了一眼,隨即將香菜拉遠了一些,低聲道︰
「我也是這麼覺得的,所以我打算先放了他,然後叫人跟著他。」
香菜恍然,知道藤彥堂這是要順藤模瓜,看看到底是誰在其背後指使。
其實那假冒的司機早就留了一個很大的破綻,就是他開去學校接榮升的那輛車——
那輛車跟榮家接送孩子上下學的車一模一樣,而且還很嶄新,價格不菲。對方既然有租車或是買車的錢,就說明他還沒有窮困潦倒到要去綁架孩子勒索贖金的地步,也只能是有人在他背後指使了。
既然藤彥堂已有安排,香菜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氣。
「你給榮大哥打電話沒?」
「打過了,他跟大嫂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香菜長舒一口氣,心中萬分慶幸,「好在你今天去接月月給踫上了,不然的話——」
她不敢往下想。
一旦榮升出事,藤家勢必會牽扯進去。
那到時候榮升的身世,就再也兜不住了。
「行了,回屋吧。」藤彥堂扶著香菜孱弱的肩頭,帶著她往大屋方向走,一邊走一邊說,「等大哥來,我會讓他以後多看著點阿升。」
香菜點頭。
就在這時,木木撩開大屋的簾子,自個兒跑了出來。
他一路小跑沖到香菜身邊,見爸爸的目光淡淡掃來,便在香菜身前停下,將一雙小手背到了後頭。
家里的熊孩子動不動就往大人身上撲,也就藤彥堂這個當爹的能管的住。他一虎起來嚇人乖乖的,所以家里三個孩子跟他親近是親近,但也都怕他。
「木木,」香菜模模他的小腦瓜,「怎麼不跟哥哥姐姐們一起做功課呀?」
「媽媽,我也想上學,跟哥哥姐姐們一起上學∼」
「上上上!」回他的是藤彥堂,「明兒我就把你跟你弟弟一塊兒送學堂去!」
香菜嗔了藤彥堂一眼,然後蹲下來牽著木木的手,「怎麼又像上學了?上回我跟爸爸送你、習習和姐姐一起去上學,上課鈴一響,你就跟習習哭著要回家,姐姐還因此笑話過你倆呢。你好記不記得?」
木木羞得臉紅,小聲的跟香菜保證,「這回我不哭了!」
「好好,那明天媽媽就送你去學堂——」香菜看向躲在大屋門里頭的習習,揚聲道,「習習是不是也想跟哥哥一起上學去啊?」
習習不吭聲。
藤彥堂不悅了,「習習,媽媽問你話呢。」
只要稍一被爸爸訓斥,習習就認錯似的垂下小腦瓜。
習習就像榮升一歲那會兒,不愛做聲也不好動,小小年紀性子就比較陰沉,跟陽光開朗的木木完全不一樣。
可能是香菜在習習身上****太多心,藤彥堂每每看到習習讓香菜操心,心理上就多少會對這不懂事的孩子有點厭煩。他越是將這種厭煩的情緒表現的明顯,習習就越是陰沉。
香菜也發現這一點,總是怨怪藤彥堂對孩子的關愛太少了。
這一點,藤彥堂倒是跟蘇青鴻很像,這爺倆都是重女輕男那一類型的。
藤彥堂見香菜出來吹了一會兒小風,臉上就泛起了不正常的紅光,抬手一模她的額頭,發覺她果然是在發燒。
「趕緊回屋。」藤彥堂緊攬著她往屋里走,將木木拋在了後面。
在門口,香菜牽住了習習的手,回頭見木木還在院子里發愣,就對他招了招手,「木木,來呀——」
木木臉上的陰霾一掃而光,笑嘻嘻的跑了過去。
香菜左手牽著一個小的,右手牽著一個小的,後頭還有一個大的。
她嘴里發出類似馬達啟動的聲音,「嗡嗡嗡,開飛機咯!」
木木和習習在媽媽的一左一右,各自張開手臂做飛翔狀,也學著媽媽嘴里發出怪聲。
藤彥堂笑著責怪香菜,「孩子一天到晚不好好走路,都是跟你學的!」
「開飛機開飛機,爸爸也跟我們一起開飛機——」
藤彥堂手臂上有勁兒,隨隨便便就能兩個孩子舉起來。他也經常將倆孩子當啞鈴。
見木木和習習纏了上來,他無奈,只好跟他們玩起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