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著師父進入醉翁樓後,她轉身將雙手高舉過頭頂,伸了個大大的懶腰,這些天,要說不累那才真是假的,從脖子到脊背,再到雙腿,沒有一處不酸痛。
不過,這一切的付出都有了回報,明日,就要去酒窖上工了!一想到就要開始學習如何釀酒,胡十九就覺得渾身充滿了力量!
「紅燒雞翅膀,我最愛吃,清蒸雞大腿,也不錯……」她一面小聲的哼唱,一面甩開胳膊,大步流星的向著家的方向走去。
「呵,」黑暗中,有人輕笑。
誰?
胡十九立刻閉嘴,她警惕的迅速環視四周。
「沒想到你不僅貌丑人笨,歌兒唱的居然也這麼難听。」有個懶洋洋的聲音自背後響起。
「陸武!」胡十九瞬間拔高了聲音,驚喜的轉過身來。
「怎麼這麼晚才回家啊?」陸武抱著雙臂,自黑暗中走出。
「越來越瘦了?」他皺著眉頭說道,「像只猴子。」
沒等胡十九說話,陸武快速打量她一番,撇撇嘴說道。
「要是做的辛苦,就……」
「嘿嘿,」胡十九揚了揚拳頭,眉飛色舞的說道,「我很有力氣的!」
要是做的辛苦,就別干了,我養你……
「陸武,你知道嗎?我明日終于可以去酒窖上工了!」胡十九難掩興奮之情,即使夜色昏暗,陸武似乎也能看到她此刻那對閃閃發光的眸子。
「不就是換了個地方做苦工,有什麼值得高興的。」
還以為死丫頭是看見了自己才如此開心,原來是因為換了地方上工。陸武有點郁悶。
「這不一樣。陸武,我告訴你一個故事,你知道嗎?酒也是有情,有靈……」胡十九用手比劃著,迫不及待的要將老人告訴自己,關于酒的種種神奇傳說與陸武分享。
「呵,」陸武一記暴栗敲在胡十九的腦袋上,「不看看是什麼時辰了?改日再給我講故事吧。」
「哎呦!」胡十九揉著額頭,湊近盯著陸武說,「對哦,你怎麼會在這里?坊間要宵禁了!」
陸武無奈的搖搖頭。
「還不是為了你說的那件事。」他向四周看了看,「不過,你說的對,要開始宵禁了,那我先走了。」陸武的嘴角掛著戲謔的笑容,轉身就要離去。
「別!」胡十九情急之下伸手拉住陸武。
陸武的臉頓時紅了,只是天色已晚,胡十九卻未曾看清。
胡十九的掌心有薄薄的繭子,陸武的手微微顫了一下,卻沒有松開她的手,「韓府沒有你說的那個丫頭。」
「啊?」胡十九雙手緊握,「那她會去哪里了?」
陸武的心,隨著掌中小手的離去,沒來由的空了一塊。
「那丫頭很重要?」
「很重要。」
重要到情如姊妹,以命相許。
前世,在韓墨辰出征在外的日子里,當日名喚「沈嘉寧」的胡十九,日子過得著實辛苦。
且莫說那猶如家常便飯一般的「殘羹冷炙」,在滴水成冰的冬季,她這個韓府名義上的少女乃女乃,她的房中,甚至還不如韓府的馬廄暖和。
刺骨的寒意,似乎無孔不入。當年的「沈嘉寧」時常听著窗外呼嘯的北風,在冰冷如鐵的被褥中凍得手腳冰涼,她蜷縮著身子,一宿,一宿的睜著眼楮直到天亮。
人類的身體是如此脆弱,「沈嘉寧」曾經數次都想回到狐山,變成那個有著厚厚皮毛的胡十九。
她不明白,為何當初街頭賣藝之時還覺得可以忍受的嚴冬與孤獨,在一但進入韓府後,卻變得如此難捱。
那些變著花樣的,見不得人的折磨方法,讓「沈嘉寧」的身體狀況每日愈下。
貼身服侍她的青雀,眼看著少原本白皙嬌美的面容漸漸變得枯黃憔悴。雖明知或許會徒勞無功,但仍然不顧一切的沖破重重阻礙,將少所受到的非人待遇原原本本回明了老。
然而,她的努力並沒有讓事情得到任何轉機。
相反,青雀,卻被冠以挑唆主子和睦的罪行,被執以杖責。
而那邊,禁足在房的沈嘉寧早已心急如焚。當青雀拖著血淋淋的雙腿回來時,沈嘉寧頓時紅透了雙眼,咬破了嘴唇!
她,這個一心想來下界歷練的狐精,這條人間路,是她選的。
她,怎樣都可以,卻不能任人如此欺負真心待她的青雀!
「少!萬萬不可!」
看著一向溫婉無爭的沈嘉寧在房內來回疾走,又順手抄起平日少主練字用的鎮尺,一腳踹開屋門時,青雀掙扎著撲,死死拉住沈嘉寧喊道。
院外,有護衛正向這邊走來。
青雀用力的將沈嘉寧拖回屋內,反手關上屋門。
她緊緊貼著屋門,驚恐的搖頭,身上的傷口又一次迸裂,暗青色的裙子登時滲出殷殷血跡。
「青雀!青雀!」沈嘉寧頓時慌了神,一把丟開鎮尺,連忙攙住幾乎痛的昏死的青雀。
「少…………」青雀痛的臉色蒼白,說話都難以連續,「不要去找她們……」
青雀!我的好青雀!
青雀越是如此,「沈嘉寧」心中就越是怒意難平!
大不了便是魚死網破!她幾乎失去了理智,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一字一頓的說道,「除非她們也將我這雙腿打斷了!否則,」她眯起那雙漂亮的狐狸眼,冷笑道︰「否則,我一定要為你討回公道!」
「少!少!」青雀拼命搖頭,猛然跪下,腿上的瘀傷讓她一個不穩摔倒在地,她推開攙扶自己的沈嘉寧,匍匐著不住叩頭︰「少大恩大德,青雀來世結草餃環也難以為報!如若少執意要為青雀再起爭執,青雀,」她痛的冷汗淋灕,強撐著說完︰「青雀唯有一死!」
「傻子!」
「 啷!」一聲,沈嘉寧摔碎了房內名貴的花釉瓷瓶。
青雀驚慌失措的看著她。
沈嘉寧又恨又氣,她覺得自己幾乎快要瘋了!
「傻子!傻子!」
她似乎在責備青雀,又像是在怒罵自己。
她恨韓府老出手狠毒,竟然能將無辜的青雀傷至于此,她氣自己的無能為力,將人間想得過于美好。
「少,不要去……」青雀哽咽著,她哭了,在受了令她痛不欲生的杖責,都沒有掉下一滴眼淚的青雀哭了。
「青雀,你到底要我怎麼做!」青雀的淚,有一種絕望的意味,沈嘉寧雙膝一軟,跪倒在青雀的身旁,主僕二人抱頭痛哭……
往日如昨,不堪回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