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胡十九猶豫著,看到師父徐清鼓勵的笑容,方才又朗聲說道,「書里的氣味,我還沒有記全!」
秦楊口中的小曲戛然而止,他的手還停在打著拍子的姿勢,看上去十分可笑。
「你,你說氣味?」
那冊書,要用特別的方法烘制,里面隱藏的氣味才會越發鮮明。否則,平日里,在任何人的眼中,它都只是一本再普通不過的制酒書。
難道,徐老兒悄悄告訴了「沈十九」這個秘密?
徐清猜到了秦楊的疑惑,笑著輕輕搖頭。
他的話,秦楊一直都是深信不疑。
那就怪了!
總不能是這個小伙計無意中,把書掉進火爐了?
「把書給我!」秦楊粗聲粗氣的說道。
胡十九好像嚇了一跳,有些不情願的,從袖`.``中掏出那本被她精心保管的舊書。
秦楊快速的翻開書,然而,這本舊書,看上去除了更平整一些,並沒有任何改變。
他又將書拿在鼻前用力嗅嗅,「哈啾!」舊書里特有的霉味兒嗆得他打了個噴嚏。
「笑什麼!」秦楊擦擦鼻子,也不知是對著徐清還是那兩名童子說道。
「十九說了,這書里的氣味,他還未記全。」徐清笑意漸濃。
「沒記全就沒記全吧!」秦楊又將書隨隨便便扔回給胡十九。
胡十九連忙上前撿起。她總算能明白,上次屈剛那副如獲至寶的心情。
秦楊不再看向胡十九,自顧自將臉扭,嘴里念念有詞的不知在說些什麼。
「咳!」老人徐清突然咳嗽了一聲。
難道師父的舊疾發作?胡十九忙上前一步,「師父!」
「給給給!拿好了都走吧!」秦楊轉過身,愁眉苦臉的從懷中掏出一冊舊書。只不過,這本書,雖有翻閱的痕跡,但是被保護的很好,不似第一次丟給胡十九的那本破破爛爛。胡十九上前接過書,卻只見秦楊眉頭皺的更緊,他沒好氣的看著胡十九說︰「拿了就走吧!怎麼,還讓老夫送送你不成?」
在此之前,胡十九也曾領教過這位「秦酒正」的脾氣,她不敢多言,躬身後退,又不放心的朝自己師父的方向望去。
徐清笑著揮揮手,胡十九方才又行了禮緩緩退出房內。
「我說徐老兒你真是只老狐狸,你只說他嗅覺靈敏,這根本就是天賦異稟!這下好了,我的法寶都快讓他騙光了!」秦楊看到門被帶上,立即吹胡子瞪眼的對徐清說道。
徐清看著門的方向,笑容淡淡︰「不知是誰,一听到十九了書中的奧義,連自己珍藏的書都拿出來了。」
說罷,他怕秦楊面子上掛不住,站起身道︰「徐某替十九多謝了!」
「用得著你謝什麼!」秦楊也站起來向著屏風後面走去,「那也是我的徒兒!」
「哦?」徐清捋著胡須,略微一怔後,不禁開懷大笑。
「走了!」他抬腳向門外走去。
屋外,一陣冷風吹來,卻讓人覺得神清氣爽。
徐清今日本來只是找秦楊來敘舊,也順便看看胡十九最近的表現如何。卻恰好听到,一向離群索居,脾性古怪的秦楊,居然破天荒的要讓胡十九去他的木屋,這可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可偏偏那個不省心的胡十九,卻又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因此,縱使心中暗暗著急,徐清卻只能陪著秦楊下完一盤又一盤的棋,這才為胡十九爭取到了回來的時間。
但願,這孩子能快些成長吧……
時光,就在每日空氣里彌漫的酒香中,慢慢溜走了……
「十九!我們走了啊!」一個路過的年輕伙計,笑呵呵的沖胡十九打了個招呼。
胡十九忙抬起手用力揮動,「劉大哥,明兒見!」
這段時間,胡十九已經基本掌握了酒窖的釀酒流程,也同其他伙計的關系更為融洽。而同她最為要好的,仍是那個胖乎乎的李荷田。
原因無他,只因整個酒窖他們二人年紀最為相仿。並且,正是因為胡十九的到來,李荷田才重新找到了釀酒的興趣。
此時,李荷田看著急匆匆踏上鐵架,準備再利用酒窖的光線多讀會兒書的胡十九,不禁好奇的問道︰「都下工了,你還不回家?」
胡十九站定了,轉過身搖搖頭。後,如果沈凌醒著,她是一點書都沒法看的。雖然胡十九也想多陪陪沈凌,可是眼下,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那好吧。我就不等你了。」李荷田站在鐵架下方,仰望著胡十九。
胡十九在鐵架剛剛坐下,沖著這些天也瘦了些許的李荷田笑著說道︰「好!」
隨即,胡十九便痴迷的拿起手中的書看了起來,而李荷田抓了抓腦袋,不解的看看胡十九後,也便搖搖頭獨自離開。
不知看了多久,胡十九的眼楮開始有些酸痛,她抬起發沉的腦袋,望向不遠處酒窖的銅壺滴漏,卻偏偏眼前模糊一片,她揉了揉眼楮,只听得酒窖值夜的老人「趙伯」在酒窖的出口處喚道︰「十九小哥!還不走嗎,這都戌正了!」
「多謝趙伯!」胡十九仔細的收好書,快速的從鐵架上沖下來。鐵架被她急促的腳步聲,踩的 作響。
「趙伯我走了!」胡十九像一陣風般的沖到酒窖出口,又沖著老人揮手道。
走出寬闊的出口,沒過幾步,卻又連著一條窄窄的小巷。胡十九一直想不明白,那麼多的伙計,為什麼酒窖的出口卻偏偏開在這里呢?
她一邊思考這個奇特的問題,一邊加速前行。
突然間,她的耳朵動了動,原本就是一只小小紅狐的胡十九,即使在狐君白凌的法術下化為人身,卻仍是比一般的人類五感要靈敏的多。
「你放心,兩日後,我會想辦法拖住屈剛,亥時初刻我帶他再從這條巷子經過。」
說話的人,似乎是孫五!
胡十九停下腳步,緊緊貼著冰冷的灰牆,盡量將身體隱藏在牆角的陰影里。
「亥時初刻?」有人猶豫著重復道。
這聲音,似乎也有幾分耳熟。可是胡十九一時想不起來是誰。
「亥時初刻!你告訴掌櫃的,我孫五辦事,就請他放心好了!」孫五的聲音高了一點,帶有幾分惡狠狠的自負。
「好!」那人似乎不再猶豫,「這次要是辦成了,你的功勞可是最大的。」說罷,他似乎也激動的不住喟嘆。
而在黑暗中的胡十九緊緊捂著嘴巴,那聲音,分明就是——周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