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秦楊搖頭制止了吳厚德開壇,「你釀的酒,雖未及我五成,但也足以讓你在瑯京立足。」
吳厚德手落在酒壇上,神情快速變幻,強笑著說道︰「蒙師父抬愛,我若是能學到師父一分,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想當日,自己就是太貪圖這個年輕人的恭順體貼,才迷失了本心,隨他來到這熙熙攘攘的瑯京城。
回想自己昨日所見,秦楊硬下心腸,語氣冷漠︰「大掌櫃不必拿話誆我,杏花樓能釀出好酒,是掌櫃的本事。秦某從未教過大掌櫃什麼。」
他此話一出,吳厚德頓時變了臉色,這話分明是與自己斷絕師徒關系!
吳厚德的耳中嗡嗡作響,他按著酒壇,死死的盯著秦楊,只依稀听到秦楊繼續說道︰「掌櫃的,我該走了,你,好自為之吧!」
「不!」吳厚德咆哮道!
他順手打翻了酒壇︰「你不能走!」
秦楊驚得一愣,慌忙站起,連連後退。
「師父!」吳厚德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又換上一張憨厚的笑臉,「師父,徒兒是太舍不得師父了。」
他高聲喚道,「來人!」
門外有人應聲而至。
「把這里給我收拾干淨了!再備上最好的酒菜!這些日子,是我怠慢師父了!」
秦楊從最開始的驚恐,到冷眼看著他做完這一系列的事情,只是搖頭道︰「何必如此。」
「應該的。應該的!徒兒……」吳厚德似乎又回到了那個在荒島對秦楊恭敬順良的年輕人。
秦楊不住搖頭,笑容充滿了諷刺︰「你們自己做過什麼,心里清楚。我秦楊的酒。不是讓你們來禍害人的!」
吳厚德慢慢站了起來,「你,都知道……」
秦楊來醉翁樓已有數日有余,起初,吳厚德將他帶到一處簡陋的居所,每日自己殘羹冷炙對付溫飽,卻不曾虧待秦楊半點。
秦楊看在眼里。偌大的瑯京城二人竟也有了幾分相依為命之感。于是,他心中覺得感動,大筆一揮。又寫下數張酒方,並就此認了吳厚德為徒。
後來,當吳厚德贖回了杏花樓,又救出了自己的弟弟後。更是視秦楊為「再生父母」。華衣美食。金銀玉帛,不一而足。然而,秦楊卻,自己失去了自由!
隨著酒樓的生意越來越好,吳厚德也愈加忙碌,因此除了將新釀的酒給秦楊帶來,期望得到他的指點之後,平日里。很少看到他的身影。
秦楊本就習慣了當年身為酒正之時的前呼後擁,當初他為自己尋的理由。說是自己「古道熱腸」,然而,究其原因,也正是因為他還貪戀紅塵俗世,因此才跟了吳厚德前來瑯京。
如今,備受冷落之下,盡管生活不似荒島那般清苦,然而,在秦楊心里,也與那里無異。
因此,一日,他打算獨自外出,去看看這久違的京城,然而,剛推開房門,屋外,居然站著兩名彪形大漢。
秦楊分別打量了他們一眼,憑著他的直覺,這二人並非善類。這樣的人,怎麼會出現在杏花樓?
他小心的打算繞過這兩名大漢,卻只听得其中一人說道︰「秦酒正,您是要去哪兒啊?」
此人,居然知道自己!秦楊背後一陣發冷,生怕是「前朝故人」,然而,很快,他便閃過一個念頭,自己不過是一個小小的酒正,看這二人相貌年紀,並不會是自己曾經的相識。
「敢問二位好漢,可是厚德命你們前來?」他眼珠一轉,笑意微微的問道。
兩名大漢抱拳說道︰「正是!」
秦楊舒了一口氣,「那就好……」
他看著兩名大漢,對方也在緊盯著他。
「如若無事,秦某就先下去溜達溜達?」秦楊說著,快步離開,這二人形容古怪,更何況,好端端的,吳厚德將他們派到自己的門外做什麼?
很快,他的疑惑就有了答案。
「老丈莫走!」饒是秦楊走的太快,那二人像兩陣黑色的旋風,一左一右攔在了秦楊的面前。
「你們要做什麼?」秦楊警惕的問道,同時向樓下張望。
杏花樓的大廳內,賓朋滿座,笑語喧嘩。秦楊卻被堵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
「回酒正的話,咱們倆是奉命在這里‘保護’酒正安全。」左邊的那名大漢木然說道。
「哦,不必了。」厚德這孩子,生性還是太過謹慎,在他的杏花樓內,自己能有什麼事兒?
秦楊說著,擺擺手,「還請二位讓讓。」
樓下,那笑聲,樂聲,猶如明媚的春風,絲絲拂動著秦楊冰封已久的心靈。
秦楊想要融入他們!他想唱,想跳,想將自己的美酒分享給眾人,想要曾經的榮耀再度普照在他的身上!
「讓開!」秦楊怒聲喝道,無奈,樓下的聲音太吵太響,以至于根本就沒人注意到角落里的三人。
兩名大漢神情漠然,抱著雙臂,將路堵了個嚴嚴實實,莫說是秦楊整個人,恐怕就是一只手臂也難以穿過。
秦楊指著他們,氣的嘴唇不住哆嗦︰「好,你們真好!」
他憤然回屋。
過了一會兒,秦楊的房間門再次打開,他懶洋洋的剔著牙,皺著兩條短短的八字眉,「看什麼看!小老兒就在這門口吹吹風,也算是犯了這杏花樓的王法啊!」
兩名大漢對視了一眼,掌櫃的只說不能讓這個老家伙離開這里,可是,到底能不能站在樓上「吹吹風」?掌櫃的倒是沒說。
據聞,這貌不驚人的老家伙,似乎還是掌櫃的「師父」。要真惹惱了他,恐怕……
于是,二人心照不宣的保持沉默,只是與秦楊並排站在欄桿旁邊,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大寫的「凹」字。
秦楊剔著牙,裝作隨意的將剔牙的木片丟了下去。果然,那兩名大漢神色一變,剛探出半個身子,卻為時已晚,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木片掉在一位客人的桌上。
「喲!這是怎麼的!」秦楊笑眯眯的,「兩名好漢,真是對不住啊!」
那二人剛要發火,然而看到秦楊如此客氣,又想到他的身份,只能悶悶無語。
秦楊雖然笑著,卻緊張的听著樓下的反應。
奇怪,從高空墜下東西,不管是什麼,都該看上一眼啊。
怎麼樓下突然靜了?
靜了?
一片木頭就能讓剛才歌舞升平的樓下大廳,靜了?
秦楊的視線向下一掃,只見杏花樓的大門處,卻是出現了一位衣衫襤褸的老婦……(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