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貓一樣柔弱嬌媚的孩子啊……
賈德全覺得特別有意思的一點,就是在他還未動手的時候,安府已經先從根兒開始腐壞。
安財「解決」了賈德全之後,滿以為就此可以過上高枕無憂的日子,坐擁美人入懷,只等著安老爺壽終就寢,自己便是安家堂堂正正的貴婿。
只是,這生姜還是老的辣,安老爺子居然能沉得住氣,等著孩子出生,又表面上不動聲色,暗里卻火速將自己的親外孫送到了安家鄉下的莊子。
而就在安雲嬌哭哭啼啼無可奈何之時,一頂大紅色的喜轎出現在安府的大門外。
安老爺,早就在這段時間,為安雲嬌議好了親事!
饒是賈德全,也不能不佩服安老爺處變不驚,卻又絕情寡義的手段。
女兒,外孫,任何人在他的眼里,都是可以用來交換的棋子。
而那安財縱使有再多的不甘,然而被打斷雙腿鎖在柴房的他,也只是形同廢人,混吃等死。
這便是安老爺最為狠毒之處,滿口仁義,卻行的都是心狠手辣之事,他不願自己的雙手沾上鮮血,怕死後進入阿鼻地獄,因此,被他迫害的人,卻往往都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譬如賈德全,再比如安財……
據說,那年的春天來得特別早,所有的人,經過了冬日的嚴寒後,帶著瑟縮的期盼,期待著春日來臨。那個蠢蠢欲動的季節所帶來的一切。
當三日後,安雲嬌新婚夫婦「回門」之時,安府卻迎來了死亡的氣息。
安老爺。死了。
安雲嬌,死了。
安財,也死了。
欣欣向榮的安府突然就在一餐飯的時間,化為了鬼宅……
真毒辣,真可惜!
當日已是權傾一方的賈德全,在宮內听到這個消息時,不由「扼腕長嘆」!
他早就知道安財那小子不是好東西。當日,就是他害的自己如此!
可是,賈德全一直都不動手。他就是要,就是要親眼看著他們自相殘殺!
那都是一個窩里的狼崽子,隨便誰丟下塊骨頭,就能撕咬著彼此的喉管往上撲!
安財這種死都要拉個墊背的做法。讓賈德全簡直是欣賞極了!
在他心中。安財的身份居然高大了些!當年能落在這種人的手里,值!
究竟雙腿殘缺的安財,是如何將毒藥摻入安府父女的晚膳之中呢?
曾經,賈德全想不透,索性,也便不想了。後來,他在宮里的時間越久,就明白了這下毒的方法有多麼「琳瑯滿目」。
賈德全一面感慨安財死的太早。不然自己說不定真能同他把酒言歡,一笑泯恩仇;一面又覺得安老爺子那個老混賬。就那麼被安財設法毒死了,還真是有些便宜了他!
至于安雲嬌……
安雲嬌……
賈德全一想到這個名字,就頭痛欲裂,他多麼希望,這個名字能隨著自己失去的那樣東西,一去不返!
然而,「她」就是那麼根深蒂固的在自己的腦海里,心尖上,生根,發芽,汲取著賈德全僅剩的理智。
他耐心的,養活著安雲嬌的那個孽種,那個安老爺自以為丟到隱僻的小莊子,就可任他自生自滅的小女圭女圭。
在安府的覆滅後,賈德全仍然每年都從自己的俸祿里,留出一部分送與那個嗷嗷待哺的「小畜生」。
他從不去看,可是也不準那個「小畜生」死,那時,安家莊子里剩下的幾個做粗活的僕役,早就听說了,自家的老爺和小姐都已經化成了一抔黃土的傳言。
這莊子,向來是由一個來頭頗大的神秘人在照管。
于是,有錢拿,有飯吃,他們心安理得呆在莊子里。就像是生來便是這里的一員,天荒地老,腐爛枯死的住下去。
誰知,賈德全卻是個沒長性的。
養活了那「小畜生」幾年,這已算是用盡了他所有的耐心。
因此,漸漸的,他便不再給「那里」送銀子。
漸漸的,他幾乎要忘記了這件事。
那個「小畜生」究竟是死是活,似乎也沒有那麼重要了。
直到某日,他听說永安帝尋回了失散在人間多年的四殿下,居然,居然打破了所有的禁忌,沿用四殿下在民間的名字,即,不避諱的仍然沿用「安」字為自己最心愛的第四子封號之時……
賈德全,不知怎麼的,他就想起那個莊子里的「小畜生」,雖然,他和自己毫無血緣上的干系。
然而,在這一刻,他就總是琢磨,他同那個安雲嬌的孩兒,是不是有著某種千絲萬縷的聯系。
要將那「小畜生」弄來身邊,對賈德全來說,不費吹灰之力。可是他的心里已然完全扭曲,他認定了,要是不經歷一場波折的「認親」,對自己,可真的是不大公平。
于是,那個一直長到四歲都沒個名字的孩子,居然就靠著每日名為「照顧」著他的僕人們,所剩下的一點餿水居然誤打誤撞的活了下來。
可是,不知為何,吃著餿水長大的孩子,居然在全莊子都鬧瘟疫的之時,那個被人暗地里說「克父克母」的孩子,終于順利的克死了曾經苛待他的那些人。
而後,當他「誤打誤撞」的流落到京城,在杏花樓的門外,遇上了這一生的魔障——賈德全。
也許,直到小順子死的時候,都不知道,在賈德全的心中,他小順子,不是不能死,卻只能死在賈德全的手里。
在此之前,要是有人想要小順子活的不夠好……
恐怕,也要先問問賈德全,高興不高興。
回憶,真是個很累人的東西……
賈德全坐在房子里,眯一陣,醒一下,他就像個平平無奇的老年人,他緩緩的揚起雙手,對著夕陽殘留的余光,慢慢分開五指,暗紅色的光線,從指縫中淌了出來,對,就是這雙手,當日,連一個拿著火把攻擊自己的人,都無法反抗……
居然,在沒過幾年之後,就能順順利利的操縱了一場「瘟疫」。
賈德全笑了,他撐著依舊有些酸痛的腿,在房內打了個旋,蘭花指一翹,那咿咿呀呀的「桂花落」就像順著他布滿皺紋的嘴,蕩漾在了帶著血腥味的房間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