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著公公所見,這斗酒又該如何繼續呢?」安王閑閑的走到桌前,順手拿起一個造型精美的酒壺,「賈公公,賞你了。」
「謝殿下,老奴不敢妄言。」賈德全上前一步,躬身接過酒壺。
「小心,里面有酒。」安王看著賈德全平端著酒壺,笑了,「是我大意,公公如此謹慎小心之人,怎會不知這里有酒?」
「此乃殿**恤老奴。」賈德全捧著酒壺,眉眼俱是溫良。
他心里隱隱有了一絲病態的期許,期待著安王發現些什麼,可是他又懼怕,懼怕游戲太快結束……
「怎麼會這樣!」醉翁樓的二樓,響起聲高喝。
酒師秦楊這些年來,第一次離開酒窖密林,顧不得去感慨白雲蒼狗,外界的斗轉星移似乎都與他無關。
這些年他幾乎與世隔絕,今日若不是在「蓼兒」的帶引下,他恐怕連徐清的醉翁樓都找不到。
此時,他顧不上疼痛的雙腿,幾乎是在童子的攙扶下,才吃力的拄著拐杖,站在這間裝飾雅潔的屋內。
「秦老兒,你別走了,就是不心疼你的腿,也別走了!我頭暈。」一旁的徐清連連擺手,示意拄著拐杖,來回在他面前踱步的秦楊休息片刻。
「哎,我說,有你這麼做師父的嗎?」。秦楊索性坐在徐清的對面,「十九差點就變成了謀刺皇室的罪人,知道那會怎麼樣嗎?誅九族!九族!」
他怒氣沖沖的盯著端坐在桌旁的徐清︰「要不是屈剛告訴我。你還打算瞞我多久?」
「一直瞞著。」徐清如實相告。
秦楊一怔,面前徐清已是為他沏上了一盞溫熱的茶水︰「這暑氣未去,你這麼東奔西跑的。也是難為了。」
秦楊並不領情,一仰頭將茶水喝的一滴不剩後,仍然氣呼呼的說道︰「我知道,你們都覺得那孩子天資聰穎,可是,徐老兒,你我都知道。他面對的,是怎樣的一個禽獸!」
徐清剛要去關上窗戶,听到秦楊這麼說。他的手頓了一下,又慢慢將窗戶關緊,方才轉過身來︰「就是因為我知道,十九面對的是什麼。才不能咱們自己先亂了陣腳。」
秦楊將杯子放在桌上︰「你別站在窗戶那兒。我看著憋悶的慌。」他揉了揉痛的幾乎快沒有知覺的膝蓋,「那你說,現在咱們這兩個老頭子能做什麼?」
「等。」徐清緩緩說道。
是的,除了「等」,他們別無選擇。等,也是最無奈,卻最穩妥的方法。
當得知胡十九在「獻酒」之時,居然引出了「毒酒」事件。徐清當時也是震驚的無以復加。
然而,畢竟十九目前還是平安的呆在斗酒大會為酒師指定的「清露苑」。安王殿下是否對她起了疑心,姑且不論。至少,目前,她是安全的。
只是那毒,是如何被放入酒中的呢?
派去斗酒大會給十九幫忙的人,都是自己精挑細選,在醉翁樓多年,信得過的伙計。
而之前從「毒餅」事件引發後,徐清就開始著手調查,這其中,漸漸讓他發現了一個驚人的真相。
難道,是他……
他沉思著,全然忘記身旁火急火燎的秦楊。
「想什麼呢!」秦楊伸長拐杖,「 」的一下又撞開窗戶,「十九現在是羊入虎口,你倒好,還在這品茶飲酒!」
他說錯了一點,品茶的,是他。而酒,除了徐清面前放著的一點酒曲,再無他酒。
「我知道了,你是不是看小十九凶多吉少,想著要重新收上一個徒弟?我可告訴你,我秦楊從不輕易收徒,要是……」
「我知道。」徐清看著面前的酒曲,「秦老兒,你仔細看看,你說,這酒曲里要摻毒,什麼時候最合適?」
秦楊是個酒痴,他本不欲理睬徐清,然而卻難免技癢,與徐清得益于靈泉不同,秦楊的名號當年能在前朝酒界被人交口傳頌,與他的天賦同對酒的痴狂不可分割。
可以說,徐家酒,有情,有靈。
秦家酒,有血,有熱。
于是,此時的秦楊看著徐清拿在手中的酒曲,連忙撐著拐杖站起,又「啪」的一聲關上窗戶︰「給我把酒曲放下!這是剛釀出來的?還經不得風!」
果然,要說制酒,當今天下無人能出秦楊左右。
徐清依照秦楊所言,將酒曲放回桌上,只是他的眼神中,多了幾分焦灼。
秦楊俯,用手輕輕在酒曲上方扇動,他竹節般的手,扇動的極有規律。
酒曲上的白絲,竟然只是微微拂動,卻不曾飄下絲毫。
徐清贊許的看著秦楊,一顆懸著的心,也落了些許。
「這酒……」秦楊不確定的看著徐清。
徐清點頭證實了他的猜測︰「正是那孩子本打算用來‘斗酒’之酒。」
秦楊的神情突然變得很復雜︰「你是說,十九此次‘獻酒’,用的並不是……」
徐清緩緩點頭。
秦楊將酒曲緊緊握在手里,一向視酒如命的他,居然做出了如此舉動,可見他內心所受到的震撼。
斗酒大會中發生的事情,因為他身體不便,因此大部分只是听屈剛所說,而屈剛,通常又是報喜不報憂。
只是繼上次的「毒餅」事件後,居然又出了「毒酒」,作為醉翁樓酒窖管事的屈剛,心里便是忐忑難安,他本不是個善于隱藏喜怒的性格,因此在密林中的木屋內,沒幾句話,便不慎被秦楊發現了其中端倪。
于是,秦楊便裝好了義肢,帶上拐杖,第一次,他知道原來自己所住的密林有那麼大,第一次,他發現,原來,外面早已改換了天地……
這秦老兒,看似脾性古怪桀驁,實則,他的內心,仍有著一腔熱血……
看著秦楊雙膝隱隱滲出的血跡,徐清苦笑道︰「你既然來了,就歇歇吧。這些年了,傷口再爛下去,你恐怕就是爬,都爬不了幾步了……」
「無妨!」秦楊拄著拐杖,敲敲地面,「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我就會看著十九成為這瑯京城第二個秦楊!」
他說罷,只見徐清愣在當下。
「呸!我這破嘴!十九必然會成為瑯京城獨一無二的酒師!」(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