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並不知這些,她神色一滯,旋即尖笑了起來,好一會兒方才止了笑聲道︰「你說我杜家高攀不起?武梅雪,你是不是撞壞了腦子,忘了自己是什麼身份;在這雙橋村里誰人不知你武家一窮二白,要什麼沒什麼,而你,更是一個連自己親生父母是誰都不知道的野丫頭,這樣的家世與出身居然也好意思說別人高攀不起你,真真是我听過最好笑的話。」說著,她伸出蓄著尖長指甲的食指戳著韞儀的額頭道︰「說任何話之前,都先找個鏡子照照自己是什麼模……啊!你做什麼,快放開我!」
在她說到一半之時,突然被韞儀一把抓住她用來戳額頭的那只手指,也不知韞儀哪里來這麼大的力氣,她用力抽了幾次,也未能抽回手,反倒是被韞儀一只手指掰著指甲,傳來一陣疼痛。
韞儀面無表情地盯著杜,她已經盡力忍耐,偏偏這個杜一直都不肯罷休,甚至越說越過份,滿嘴都是不堪入耳的污言穢語。
听武老三之前言語,這個杜已經不是第一次這樣罵梅雪了,她真是無法想象,梅雪是怎麼忍了,這十五年來,武家父女又是如何忍的。
「啪」隨著一聲微不可聞的輕響,杜那張敷脂抹粉的長臉扭成了一團,身子也佝僂了起來,與此同時,一直被韞儀攥著的手指也終于抽了回來,不過這會兒,蓄了多時的尖長指甲已是齊根而斷。
韞儀松開攥著的手,一枚涂著嫣紅丹蔻的指甲隨手而落,掉在地上,她竟生生拗斷了杜的指甲,十指連心,難怪杜會疼成那個樣子。
管家一邊扶住杜,一邊厲聲喝斥道︰「好你一個野丫頭,吃了熊心豹子膽不成,竟敢弄傷我家,信不信我把你扭送到官府去,告你一個傷人之罪!」
那廂,武老三已是嚇得臉都白了,不知如何是好;一直以來,他在強勢潑辣的杜面前都只有唯唯諾諾的份,連句反駁的話都不敢說,更不要說是像現在這樣了,這杜家要是追究起來,吃虧的必然是他們。梅雪這丫頭怎麼這麼沖動,不過……唉,也怪不得她,原本好好的一樁姻緣,被杜給攪了本就夠難過的了,這會兒再被杜百般侮辱,難免氣不過;說來說去,都怪他這個做爹的沒用,罷了罷了,真有什麼事,他替梅雪扛下就是了。
想到這里,他定一定神,賠笑道︰「梅雪她不是故意的,我這就讓她給您賠罪,還望杜您大人有大量,饒過她這一回。」
沒等武老三與韞儀說話,緩過痛來的杜已是狠狠瞪著他們,咬牙切齒地道︰「她這樣傷我,還要我饒她?武老三,你這個鼻盤倒是打得不錯!」說著,她對管家道︰「去,把她扭送到官府去,就告她一個傷人之罪,讓縣令大人狠狠治她的罪!」
「不要!不要!」武老三哪曾見過這種陣仗,急急道︰「梅雪她還不懂事,求杜不要與她一般見識,她……她弄傷了您,我們賠就是了。」說著,他翻遍了身上的口袋,想要找出錢來,無奈梅雪給他的錢都放在了家中,身上統共只有兩文錢,急得他直冒冷汗,結結巴巴地道︰「家里……家里有錢,我……我去拿!」
杜撫著右手食指光禿禿的指端,面色陰冷地道︰「不必了,就送去官府!」,十指之中,就屬這根手指的指甲蓄得最好看,平日里做個什麼事,她都小心翼翼,唯恐傷了指甲,結果卻被一個她最看不起的野丫頭給拗斷了,讓她怎能不氣惱。
武老三待要再哀求,韞儀已是拉住他道︰「爹,我沒有犯事,就算進了官府也不用害怕,你別擔心。」
「怎麼會沒事的,進了官府,也不知會怎樣。」對于武老三這種生活在最底層的百姓來說,對官府有一種天生的恐懼。
韞儀安撫了他幾句,對杜道︰「你說我傷人,證據呢?」
杜伸出手指,一臉厭惡地道︰「證據不就在這里嗎,我告訴你,你休想抵賴。」
韞儀微微一笑道︰「傷人罪,指的是以手腳或者工具傷害他人身體,使人傷或者殘;可是你……」她指一指杜道︰「從頭到腳完好無損,連一絲傷痕都沒有,何來傷人罪?」
杜被她問得啞口無言,好一會兒方才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道︰「你拗斷我的指甲,我與管家都親眼看到了。」
管家附聲道︰「不錯,我們都瞧見了,你休想抵賴!」
「我倒是不知道,原來在大隋律法之中,不小心弄斷區區一根指甲,也成了傷人罪。」韞儀撫著微紅的額頭道︰「那你用指甲戳我的額頭,是不是想謀殺我?」不等杜言語,她又道︰「若你非要鬧到官府去,我奉陪就是了,不過只怕到了官府,縣令大人知曉前因後果,會治你一個擾亂公堂,無中生有的罪,到時候,受板子的人可就是你了。
「你膽敢威脅我?!」杜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她從不知道「梅雪」竟是一個如此牙尖嘴厲之人。
韞儀欠一欠身道︰「梅雪是何身份,怎敢威脅杜,不過是據實所言罷了;另外,還有一件事我要提醒杜,若是我天黑之前趕不回太守府,府中總管就會派人來尋,到時候,知曉是杜你故意尋事不讓我回府……」她似笑非笑地盯著杜,「你說會怎樣?」
杜心中一懼,色厲內茬地道︰「你以為你把太守府搬出來,我就會怕了嗎?莫忘了,你只是區區一名婢女罷了,太守府中多得是,就算死了也不會有人過問。」
韞儀笑吟吟地道︰「杜說得不錯,我確實只是一個婢女,不過很不巧,我這個婢女與大還有二都有幾分相識,我若出事,相信他們不會不聞不問。」這個話自是拿來唬杜的,她深知人性欺軟怕硬的弱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