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令李世民想起他暗中派馮立來殺韞儀一事,雖然因此牽扯出韞儀假冒梅雪潛伏于太守府一事,但李建成的做法,讓他很是反感。
段志宏見他們越爭越僵,上前道︰「二也是心存仁慈,才會……」
李建成打斷他,冷聲道︰「他就是太過仁慈,才會令刺客一次又一次逃月兌,若是我……」
李世民接過話道︰「若是大哥,只要有一絲可疑,就會毫不猶豫的將之抹殺,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是嗎?」。
李建成瞳孔微縮,旋即道︰「是又如何?」
李世民本不欲說,但李建成一再追問,只得道︰「大哥可曾想過,如果當日在府中的武梅雪不是刺客假扮,她已是死在馮立手中,而她……並沒有犯下什麼該死的罪,大哥你豈可那樣濫殺無辜?」
李建成剛剛有些消下的怒氣,.+du.因為他這句話再次竄了上來,且比之前更加猛烈,「要不是我派馮立回弘化郡,你至今還被那刺客耍得團團轉,到時候連怎麼丟的性命都不知道,這會兒你竟還反橫加指責我這個大哥,認為是我做錯,是我濫殺無辜,你……你真是被那個刺客迷得神魂顛倒,怕是連自己姓什麼都忘了,否則怎會不顧玄霸之死,私縱她離去。」
「我知道大哥所做之事都是為了我好,但……」
「但手段殘忍是嗎?」。李建成諷刺地打斷他的話,旋即失望地道︰「世民,我與你說了多少次,不可有婦人之仁,為何你總是听不進去,你這個樣子,如何……」在命段志宏退下後,方才續道︰「如何助父親成就大業?」
「難道為了大業,為了成功,就可以不顧他人的死活嗎?」。
李建成面無表情地道︰「大勢之下,區區一兩個人的死活又有何干,你自幼也讀了不少史書,自己想一想,有哪一朝哪一代的開國君主不是踩皚皚白骨走上去的?」
「我知道,但……」
李建成冷冷打斷他,「知道就行了,念在的份上,這一次我會幫你瞞著父親,但不會有下一次,你好自為之!」說罷,他拂袖離去。
等在外面的段志宏看到李建成離去,連忙走了進去,擔心地道︰「二,大他這會兒離去,可是要去將您私放刺客一事告之太守?」見李世民垂目不語,他以為自己猜對了,有些埋怨地道︰「大怎麼可以這樣絕情,怎麼說也是嫡親,難不成真要看到您被太守責罰才高興嗎?」。
這般說著,他咬一咬牙道︰「二,真要到了太守面前,您就說是屬下放的,是屬下與那女刺客有私情,不忍殺她,只要您與屬下都一口咬定這是事實,料想大也沒法子!」
李世民抬眼,露出一抹淡到幾乎不可見的笑意,「沒有,大哥說了,不會將這件事告訴任何人,包括父親,所以不必擔心。」
他的話令段志宏長舒了一口氣,「那就好,二您可以安心了。」
李世民點點頭,在回到桌案後,道︰「去請趙縣令、李縣令他們,我剛才翻看他們兩個縣衙呈上來的卷宗,有幾處不是很清楚。」
段志宏猶豫片刻,道︰「二您看了一日的卷宗也累了,再加上大他……」停頓片刻,他道︰「不然還是明日再請趙縣令他們吧?」雖說大不會告訴太守,但他們剛才爭執的那麼利害,不可能一點事情都沒有。
李世民知道他在想什麼,笑一笑道︰「我沒事,你只管去就是了。」見他執意如此,段志宏只得依言去請,希望是真的沒事,也希望……刺客一事,能夠真正到此為止,不要再橫生枝節。
大業十年七月,楊廣率領的隋軍雖然沖破了高句麗的第一道防線,但由于高句麗的持續伏擊和對隋朝軍隊供給線的切斷,令隨軍始終拿不下遼水這道防線,令楊廣處于進退兩難之地。
所幸,這個時候,高句麗由于連年征戰,國力消耗嚴重,同樣無力再繼續征戰;高句麗君主嬰陽王派人向楊廣請降,並獻上楊玄感造反失敗後逃到高句麗的隋兵部尚書斛斯政。
楊廣見挽回了前兩次失敗的顏面,逐接受了嬰陽王的請降,于同年八月帶著斛斯科班師回朝。
雖然高句麗一戰,令楊廣挽回了之前所失的顏面,但代價卻是極其嚴重,一次次不顧百姓死活,過度消耗民力的征伐,當百姓無法正常生活之時,他們唯有一條出路——造反!
大業十年末,各地不斷傳來起兵反隋的消息,可謂是此起彼伏,對于這些消息,楊廣只有一個舉措,就是鎮壓。
期間,韞儀不顧蕭氏的反對,又兩次向楊廣進言,但換來的始終是斥責以及再次禁足的懲罰,後者根本听不進她的勸說,不願改變對那些「刁民」的態度。
若說楊廣的剛愎自用令韞儀失望,那麼蕭氏的態度則是令她捉模不透,不論她如此請求,甚至跪在地上,蕭氏都不肯松口向楊廣進言。
韞儀甚至有一種錯覺……身為大隋皇後的蕭氏仿佛在等大隋覆滅,難道是因為外祖父一支之故?
說起來,外祖父的西梁確實是皇祖父下旨廢黜的,曾為西梁國君的舅父蕭琮被任命為上柱國,封莒國公。
後來,父皇繼位,因為母後之故對舅父多有器重,任內史令,改封梁公,雖後來因為民間童謠之事,父皇心生猜疑,廢舅父為庶民,但依舊衣食無憂,舅父去世後,還追贈左光祿大夫。
自然,這一切發生之時,她還年幼,所知之事,皆是從年長的宮人那里問來的,至于母後……她很少提及外祖父他們的事。
總覺著,自從去了一趟弘化郡歸來之後,事情一下子變得復雜了起來,又或者,從來就是這樣,只是她以前不曾留意。
韞儀坐在檐下,一邊望著檐下簌簌飄落的雪花,一邊撫著手中的七弦琴,一曲《梅花引》于指尖涓涓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