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李世民說得輕松,但長孫無垢總覺得他似有什麼心事,而這盆黃臘梅對他而言,並非「一盆花卉」這麼簡單。
不過,既然李世民不願說,自有他的理由,她不是一個會為了一時好奇,而追問不休的女子。
長孫無垢眼眸輕轉,笑道︰「我想請世民哥幫一個心,不知可否?」
李世民笑道︰「能為長孫小姐效勞,是世民的榮幸。」
長孫無垢被他說得掩唇輕笑,待得止了笑聲後,她道︰「請世民哥代我照顧好這盆蠟梅,待得……」她粉面飛起一道緋紅之色,低聲道︰「待得下次我來了,再行取回。」她口中的下次,自是指他們成親之時,李母過年已經一年半有余,算算時間,大業十二年之時,他們便該完婚了。
李世民意外地道︰「我已說了,只要是你喜歡的,只管拿去就是了。」
長孫無垢搖頭道︰「正是因為喜歡,所以才不要拿去,朱鳶縣的氣候與土壤其實都不適合黃臘梅的生長,這麼好的臘梅若是枯了實在太可惜,還是留在這里更好一些。」
雖然長孫無垢口口聲聲是說不願臘梅枯萎,但李世民明白,她是瞧見自己之前流露出的那絲不舍,這才借口將之留在此處,無垢的善解人意令他甚是感動。
不等他言語,長孫無垢已是再次道︰「不過世民哥你莫要忘了,這株黃臘梅已是送給我了,一定要好生照顧,若是枯了死了,我可不與你善罷干休。」
李世民失笑道︰「好好好,小人謹遵長孫小姐的吩咐。」
這一年的正月,在大雪紛飛之中,長孫兄妹在李府待至正月過後方才起程回朱鳶縣。
新一年的開始,對于楊廣來說,並不是什麼值得慶祝的好事,此起彼伏的起義令他應接不暇,往往這邊剛鎮壓下去,另一邊又冒了出來,其中勢力較大的有河北竇建德的起義軍,河南翟讓率領的瓦崗軍,還有江淮地區杜伏威的江淮義軍;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原本的王公富豪,看到隋朝形勢不妙,竟也參與到反隋斗爭之中,譬如金城郡富豪薜舉、薛仁杲父子等等,皆擁兵自立為王,令大隋軍隊疲于應付,形勢堪說是一日比一日是糟糕。
二月初四清晨,龍抬頭過後的第二日,天色尚未大亮,一向睡到日上三竿的楊廣突然自寢宮之中驚醒,滿頭冷汗坐了起來,昨夜侍寢的陳婕妤被他吵醒,慵懶地道︰「陛下,您怎麼了?」
楊廣沒有說話,只是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陳婕妤撫上他**的胸膛,柔聲道︰「這會兒還早,臣妾侍候您再睡一會兒。」
楊廣擺手道︰「不用了,你退下!」
陳氏沒想到楊廣張口就讓她退下,外頭冷風凜冽,這會兒出去非得凍著不可,她撒嬌道︰「陛下……」
剛說了兩個字,楊廣已是聲色俱厲地喝道︰「朕讓你退下沒听到嗎?!」
陳氏被他突如其來的厲喝嚇得花容失色,她知楊廣喜怒無常,經常這一刻還有說有笑,下一刻就要治人于死地;她不敢再多言,以免遭來無妄之災,趕緊披了衣裳匆匆扶著宮人的手離去,連繡鞋也來不及穿。
在陳氏離去後,楊廣抹了一把額上的汗,冷聲道︰「傳安伽陀來見朕!」
鄭英依言離去,過了約模半個時辰,一身青衫,身形矮小,其貌不揚的安伽陀隨宮人走了進來,拱手道︰「參見陛下。」
在揮手示意鄭英以外的宮人退下後,楊廣心有余悸地道︰「朕剛才又做了那個惡夢,而且比之前更加真實,簡直就像真的一樣,楊花落盡李花開,安師,你可有推算出到底是李姓何人?」
安伽陀神色凝重地道︰「啟稟陛下,小人雖然已經極力推算,但天下李姓之人何其多,實在無法一一推算,唯一的辦法就是殺盡李氏之人,陛下,如今可不是心慈手軟的時候啊!」
楊廣不耐煩地揮手道︰「朕何嘗不知,但是如你所言,天下李姓之人何其多,要想一一殺盡,談何容易。」
安伽陀試探道︰「陛下,李淵……」
楊廣搖頭道︰「這一年來,朕一直在留意李淵,他整日沉溺于玩樂之中,之前不能來朝之事,也確實是受刺客襲擊,身受重傷,並非故意為之,料想應該不會是他,」
安伽陀想了一會兒,道︰「小人記得楊玄感造反失敗後被誅,但與他同謀的李密都逃月兌,曾有人看到他在淮陽郡,但搜捕之時,他已是逃走了,會否‘李花’指的就是李密?」
提及李密,楊廣冷哼一聲,「朕會傳令下去,加緊通緝,定要抓到李密。」說著,他轉而道︰「除此之外,朕還有一件事要與你商議。」
「如今山西、河東一帶造反頻頻,因遠離洛陽,軍隊難以鎮壓,朕有意選一個人為山西、河東撫慰大使,鎮壓河東的造反。」
安伽陀听完他的話,試探道︰「皇上可有屬意人選?」
楊廣沉聲道︰「朕思來想去,只有李淵堪當大任,可偏偏他是李姓之人。」雖然他對李淵疑心大減,但終歸是李姓之人,一旦任命他為撫慰大使,就意味著李淵將會統領十三個郡的軍隊;一旦李淵有不臣之心,將會立刻成為大隋的心月復大患,讓他不得不慎重再慎重。
安伽陀連忙道︰「陛下萬萬不可,就算李淵如今沒有謀反之心,也難保來日不會有,除非確知李花開之人,否則斷然不能大意,依小人之見,還是另擇人選為好。」
楊廣煩燥地披衣下地,赤足在明滑如鏡的金磚上走著,「你說的這些朕何嘗不知,可是之前幾場鎮壓是何結果你也看到了,根本就是殺敵三千自損一千,這樣下去,還沒殺光那些造反的刁民,兵力就已經損耗大半了,真是一想起來就令朕頭痛不已。」
「李淵確實有帶兵之能,可是……」安伽陀也明白楊廣的心思,故而兩邊為難,不何如何言勸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