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這麼說定了。」說罷,崔濟轉身離去,杜如晦隨意看了一眼他的身影,待要收回目光,忽地神色微微一變,在崔濟走出十數步的時候,他突然道︰「崔兄弟。」
崔濟停下腳步,回頭道︰「杜兄還有事?」
杜如晦笑一笑道︰「來之前我與裴兄商量著過幾日想去鄭兄落水的地方憑吊,想問問崔兄弟你可有去過,若是沒有的話,不妨一起去。」
崔濟不假思索地道︰「好,杜兄你們定好日子後告訴我,我一定過去。」
待得崔濟走後,裴虔誠疑惑地道︰「我們來的時候,何時商量過憑吊一事?」
杜如晦瞥了他一眼道︰「怎麼,你不想去?」
「當然不是,我只是……」話剛說到一半,杜如晦已是大步往外走去,裴虔誠趕緊追上去道︰「你這是怎麼了?」
杜如∼晦沒有說話,只是拉著裴虔誠出了崔府,直至走到一條偏僻的巷子,方才停下腳步,肅然道︰「你還記那日去金水河,崔濟穿的是什麼履嗎?」。
裴虔誠一怔,旋即道︰「這個我哪里會記得,你好端端的問這個做什麼,話說回來,從剛才開始你就有些怪怪的,問你又不肯說,到底怎麼一回事?」
杜如晦沒理會他的話,只道︰「我記得那天去金水河,崔濟穿的是華月履,鄭兄落水的地方有許多長了青苔的鵝卵石,我們幾個的鞋底都沾了一些;他今天穿的是一雙飛雲履,可是在他抬腳的時候,鞋底竟然也有同樣的青苔,我與他說憑吊一事,是想試他這幾日有沒有去過那地方,听他的回答,應該是沒去過;既是未去,那青苔又從何而來?」
裴虔誠想了一會兒道︰「或許是從別處踩來的呢,又不止那一處有青苔;如果崔兄弟當真去過了金水河,不可能不告訴咱們。」
「你說得也有道理,可是……」不等杜如晦說下去,裴虔誠已是道︰「別可是了,打從入了春後,就一直下雨,難得今日天氣這麼好,陪我去清徐酒莊喝一杯,說起來,咱們也有好些日子沒去了。」
見他這麼說,杜如晦點點頭,與之一起去了酒莊飲酒,到了酒莊,坐在店里的客人一如既往討論著韞儀的事情,只是這一次,言語間又多了崔濟的名字。
裴虔誠舉起滿酒的碗,大聲道︰「來,祝公主與崔兄弟長長久久,恩恩愛愛!」
他的嗓門引來眾人的圍觀,當中有人認出他們來,趕緊閉了嘴不敢再言語,至于不認識的,對他的話不屑一顧。
這一頓酒,杜如晦喝得心不在焉,不時會想起崔濟沾著青苔的鞋底,當時……是他多疑了嗎?
在離開酒莊後,他又一次去了金水河,那里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汗,沿著河岸望去,可以看到遠處有漁民三三兩兩拉著網在捕魚,別處都常有人出沒,唯獨這一次,冷清異常,半天也難見到一個人,鄭陽卻偏偏走到了此處,在清徐酒莊到此處的那段路上,究竟發生過什麼,令他最終來到了這里。
在回去的路上,杜如晦遇見幾個住在附近的人,再次問起了鄭陽的事情,結果與那日一樣,皆說無人瞧見鄭陽,更不要說他是一人還是兩人。
正當杜如晦失望之時,一個背著鋤頭剛從田里回來的農夫听他的話,道︰「你說的那個人,可是一個長得高高大大的壯小伙?」
一听這話,杜如晦連忙道︰「對,我朋友確實長得較為高大,這位兄台可是見過他?」
「算是見過吧。」農夫道︰「我記得那晚我去妹夫家喝酒,回來的時候,看到有個人影在前面踉踉蹌蹌地走著,因為此處一直很少有人來,更不要說是大晚上了,所以覺得有些奇怪,當時想問來著,結果一個不小心被腳下的石頭絆倒,撞到頭暈了過去,等我醒過來的時候,早就已經沒了人影,不過到底是不是你要找的那個人,我就不知道了。」
杜如晦急忙道︰「那日可是二月初九?」
「這個……」農夫撓了撓頭道︰「你一下子問我,還真是記不清楚了,總之差不多就是那時候吧。」
「那你看到的時候,他是一個人還是兩個人?」對于杜如晦的話,農夫想了一會兒道︰「當時黑乎乎的,我也瞧不清楚,像是一個人,又像是兩個人。」
杜如晦不甘心,道︰「你再好好想一想,這對我很重要。」
農夫搖頭道︰「真是看不清,就記著他仿佛背著一個大包袱。」說著,他用手比劃了一下大小,約模有半個人那麼大。
見問不出什麼來,杜如晦只得拱手離去,雖然找到了當夜看到杜如晦的人,但他提供的線索太少,根本沒什麼用,勉強算得上有用的,就是他提過的那個大包袱。
鄭陽被打撈上來的時,就只是一具身體,除此之外再無其他,更不要說是包袱了,究竟是被人事先取走了,還是隨水飄到了別處。
不過,如果鄭陽當真帶著這樣的包袱來此處,就不是他們之前猜測的醉酒亂走,而是有事來此,只是他想不出,有何事要令鄭陽來此?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鄭陽的死不單單只是意外那麼簡單,應該還有內情,希望……不要真的與崔濟有關。
日子,滿城的議論與爭議之中一日一日的過去,轉眼之間已是到了三月,離著韞儀出嫁的日子只剩下八天了,尚服局已是將縫制好的鳳冠霞帔送了過來,而長生殿中也堆滿了各宮各院送來的東西,包括新安、溫玉等公主。不論她們如何不怠見、嫉妒韞儀,終歸還是要做一做面上功夫,以免招人話柄。
吉祥滿心歡喜地取過鳳冠霞帔道︰「這套喜服可真漂亮,公主穿上一定美得跟天仙似的。」說著,她又對正在看書的韞儀道︰「公主您快試試,看合不合身,要是不合適的話,還可以讓尚服局拿回去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