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陳婕妤正依偎在楊廣懷中欣賞舞姬優美的舞姿,看到韞儀突然闖進來,先是一怔,旋即笑道︰「陛下,什麼時候這成象殿任由晉陽公主隨意進出了?」
宮人滿頭冷汗地跪下道︰「陛下恕罪,奴才想要攔著公主的,但她硬要闖進來,奴才實在沒辦法!」
楊廣冷哼一聲,對韞儀道︰「你來做什麼?」
韞儀屈膝道︰「兒臣此來,是想請父皇開倉賑糧,救江都百姓于水火之中。」
楊廣盯著她道︰「為何突然出此言語?」
「回父皇的話,兒臣今日出宮,看到百姓一個個面黃肌瘦,吃不飽穿不暖,被迫宰殺自己養的動物吃不說,有些甚至被逼吃樹葉等物裹月復,繼續下去,情況必然會越發嚴重。」說著,她懇切地道︰「這些人都是父皇的子民,求父皇開倉賑糧,讓他們可以度過難關。」
楊廣一口飲盡陳婕妤所倒的葡萄美酒,淡淡道︰「那些刁民懶惰成性,不肯勞作所以才淪落到這一步,是他們自己活該!」
「他們從春到秋,從夏到冬,一年四季都辛苦勞作,絕非如父皇所說的那樣,一來去年秋時收成不好,收上來的糧食少之又少;二來朝廷一再征稅,他們僅剩的糧食都被朝廷給征走了,哪里還有東西吃。」
楊廣面色一寒,盯了她道︰「你這麼說,是在怪朕了?」
「兒臣不敢,兒臣只是希望父皇可以愛護自己的子民,若父皇肯開倉放糧,相信他們一定會對父皇感恩戴德!」
陳婕妤開口道︰「依公主所言,若陛下不放糧,他們就會怨恨陛下是嗎?」。
韞儀瞥了她一眼,冷聲道︰「百姓想要的很簡單,就是有一口飽飯吃,當這個最簡單的願望也無法達成之時,就算是再善良的百姓,亦會心生怨恨。」
陳婕妤似笑非笑地道︰「陛下是他們的君主,更是他們的天,不管有何理由,他們都不該對陛下心生怨恨。」說著,她將目光轉向楊廣,道︰「陛下,臣妾說得對不對?」
楊廣頷首︰「不錯,想要填飽肚子,就該自己想辦法,而不是坐等朕開糧倉。」
「他們真的是已經無法可想了。」見楊廣不為所動,韞儀又道︰「還請父皇垂憐他們。」
「不行!」楊廣想也不想就拒絕了韞儀的要求,不等後者再言語,他又道︰「此乃前朝之事,非你所能過問,立即回你的飛香殿去!」
面對楊廣的言語,韞儀緊咬了銀牙,跪下道︰「若父皇不肯開倉放糧,兒臣就在此處長跪不起!」之前所見的一幕幕不斷在她腦海中浮現,她實在無法坐視不理。
見她對自己的話置若罔聞,楊廣臉色難看地道︰「朕再說一遍,退下!」
韞儀抬頭道︰「父皇,您當真要眼看著自己的子民一個個死去嗎?」。
「朕的事情輪不到你管。」說著,他對一旁的宮人道︰「將她拉出去!」
宮人應了一聲,伸手欲去拉韞儀,被後者一把甩開,韞儀痛聲道︰「大隋都已經淪落到這一步了,父皇您還沒有意識到自己錯得有多譜嗎?」。
正欲飲酒的楊廣動作一滯,旋即重重將倒滿了酒的杯子往案上重重一頓,起身道︰「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跪在韞儀後面的如意見勢不對,連忙道︰「公主,不要再說了。」
韞儀沒有理會她,只是望著朝自己走來的楊廣道︰「這些年來,叛亂四起,這邊剛壓下,那邊又起來,令軍隊疲于應付,哪怕父皇將自己的禁軍派出去鎮壓,依舊無濟于事,為什麼會有那麼多人叛亂?不是他們刁鑽蠻橫,不是他們狡猾奸詐,而是父皇逼得他們活不下去,只能起兵叛亂,以求可以繼續活下去!」
「一派胡言!」楊廣面色鐵青地喝道︰「朕何時逼得他們活不下去過?」
「這些年來,父皇修鑿運河,建造宮殿,三征高句麗,每一次都要征調幾十甚至上百萬民夫,其中死役者過半;那都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啊,有父母甚至有妻兒,死十萬,就有十萬戶人家哀啼哭泣,死百萬人,就有百萬戶痛失家人;除此之外,他們還要承受沉重的賦稅苛政;父皇,他們是人啊,是有喜怒哀樂的人,您這樣對待他們,要他們如何愛戴您,如何擁護您?」這一次,韞儀將憋在心里許久的話,皆一古腦兒說了出來。
「放肆!」隨著這兩個字,狠狠一掌摑在韞儀臉上,楊廣厲喝道︰「誰許你這樣與朕說話的?」
韞儀忍著左頰火辣辣的刺痛,低頭道︰「兒臣知道自己忤逆,但兒臣說這些都是為了父皇好,不希望父皇一錯再錯!」
「一錯再錯?」楊廣怒極反笑,「朕是天子,朕做什麼都是對,何錯之有?」
韞儀沒想到自己說了這麼多,楊廣竟還是不認為自己有半點錯,失望之下,月兌口道︰「難道真要等于大隋滅亡,父皇才來後悔嗎?」。
回應她這句話的,是比剛才更加狠厲的一掌以及冷硬如鐵的話,「是否朕平日待你太好,故而令你不分尊卑,不知高低,說出這樣放肆的話來?」
如意看在眼中急在心里,連連磕道︰「公主她也是因為心系百姓才會說出那樣的話來,並非有意冒犯陛下,請陛下饒恕公主這一次!」
吉祥亦連忙道︰「公主對陛下一向尊重愛戴,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陛下好,請陛下明鑒!」
楊廣沒有理會她們,只盯了韞儀道︰「你可知錯?」
韞儀抹去嘴角的血絲,倔強地道︰「兒臣沒有錯,一直以來,錯得都是父皇!」
如意與吉祥在後面听得心驚膽戰,勸道︰「公主,您就別再惹陛下生氣了。」
她們怕事情鬧大,有些人卻巴不得事情鬧大,陳婕妤走到楊廣身邊,嬌聲道︰「晉陽公主對陛下如此不孝不敬,真該好生責罰!」
楊廣微微眯了眼眸,他從來就不喜歡韞儀,要不是因為蕭氏,早在她剛出生的時候,就已經死了,哪里還能活到現在,更不要說是與他頂嘴爭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