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氏擺手道︰「我沒事,別听這丫頭胡說,她總愛大驚小怪;什麼提前臨盆,我才五個月而已,哪有那麼早就生的。」
「姐姐如今身懷六甲,小心一些是應該的,不過邱御醫並非千金一道的聖手,恐怕他來了也瞧不出什麼。」說著,她對如意道︰「我記得李御醫對千金一道頗有研究,你進宮一趟,請他來為姐姐診治。」
長孫氏連忙喚住如意,「不必如此麻煩,我歇歇就好了。」
「就算真沒事,求個安心也是好的。」見長孫氏還要拒絕,她又道︰「若姐姐實在不肯,我只有將這件事告訴相公,請他來拿主意了。」
見她將李世民給搬了出來,長孫氏只得道︰「那好吧,就依妹妹的意思。」
如意知機地道︰「奴婢這就去。」
在如意離去後,她們亦再次往沐華軒行去,因怕長孫氏再次出現月復緊的情況,這段路走得極慢,差不多花了比平常多一倍的時間方才到。
在接過小廝遞來的羊女乃喝了半盞後,長孫氏道︰「秀珠,去將我放在梨花木櫃第三格最里面的那個紅色錦囊取來。」
「是。」秀珠離去後不久,捧了一個大紅色,邊緣挑著不間斷福字的錦囊進來,長孫氏接過後,從中取出一對滿綠色的翡翠鐲子,在照進屋宇的陽光下,隱隱似有水在里面流動,幾乎沒有雜色。
秀珠驚訝地道︰「這不是小姐成親之時,王爺所贈的那對鐲子嗎,說是夫人留下來的,我還奇怪一直不見小姐戴,原來是收在了那里。」
長孫氏笑一笑,撫著鐲子道︰「這對鐲子如此名貴,又是李家的傳家之物,我又哪里舍得戴。」這般說著,她將其中一只鐲子放進錦囊內,連著錦囊一起遞給韞儀,「這只鐲子,就由妹妹收著吧。」
秀珠沒想到她讓自己取出鐲子來,是為了送給韞儀,心中不悅,但當著長孫氏的面,又不便說什麼,只能悶在心里。
韞儀也是意外不已,連連推辭道︰「這是夫人留給姐姐的東西,我如何能收,姐姐快拿回去。」
「你我都是相公的妻子,婆婆留給我的東西,不也是留給你的嗎,有什麼不能收的,除非你不認自己是相公的妻子。」
「當然不是,只是……」不等韞儀說下去,長孫氏已是道︰「既然不是,就趕緊收下,婆婆在天有靈,也會同意我這麼做。」
見她態度堅決,韞儀只得接過,感激地道︰「那就多謝姐姐了。」
長孫氏笑道︰「真要謝,也該是我謝你才對,要不是你揭穿了新安公主的陰謀,相公這會兒早就已經被斬首了,哪里能像現在這樣雨過天青,一家人齊齊整整。」
「這本就是我該做的,再者若不是我,新安也不會做出那樣的事情。」
長孫氏笑一笑道︰「這陣子我身子日漸沉重,精神也越來越不濟,相公還有府中的事情,怕是要妹妹多多操心了。」
韞儀點頭道︰「我會的,姐姐安心靜養,我可等著四個多月後,孩子喚我一聲姨娘呢。」
長孫氏「撲哧」笑道︰「剛出生的孩子哪里會說話,你當是哪吒嗎?」。
韞儀亦察覺到自己口誤,笑了一會兒,道︰「總之這個姨娘,我是做定了,姐姐可不許不答應。」
長孫氏撫著隆起的月復部,笑言道︰「你肯疼這個孩子,我高興還來不及,哪里會不答應。」頓一頓,她轉過話題道︰「棲雲軒可還合你心意,要是覺著哪里不好,只管與我說,我讓人按你的意思去改。」棲雲軒就是韞儀所住的小院。
「姐姐將棲雲軒布置得很好,我很喜歡,不必再改動。」停頓片刻,她忽地道︰「多謝姐姐。」
長孫氏以為她是謝棲雲軒一事,當即道︰「不過是一樁小事罷了,無需言謝。」
「不。」韞儀搖頭,懇切地道︰「我是謝相識以來,姐姐一直不計一切地幫我,接納我,若非姐姐,我未必能夠嫁給相公,還請姐姐受我一禮。」說著,她起身朝長孫氏屈膝行禮。
長孫氏連忙拉起她道︰「都這時候了,還說這樣見外的話做什麼,快快坐下。」
吉祥在一旁輕笑道︰「打從進了這沐華軒後,公主與二少夫人就一直在謝來謝去呢;其實要奴婢說,最應該謝宇文化及還有崔濟他們,要不是他們謀反弒君,又迫害公主,杜公子哪里會去請駙馬爺,公主又哪里會來長安,這是不是叫有緣千里來相會?」
秀珠眼中掠過一絲不屑,涼聲道︰「什麼有緣千里來相會,不過是戲文的里的詞罷了,要我說,各安其份才是最好的。」
吉祥原是隨口一說,豈料被她給不軟不硬地頂了一句,頓時心生不悅,待要與之爭辯,韞儀已是道︰「秀珠姑娘說得不錯,各安其份是最好的,可惜世事無常,越是想安份,就往往越是身不由己;好比天下的百姓,他們何嘗想要打仗,何嘗想要背井離鄉,吃草咽土,卻不得不如此。」
秀珠沒有說話,雖然韞儀成為李世民的平妻,已經是事實,但她對其,始終沒有好感。
長孫氏瞥了秀珠一眼,道︰「妹妹莫听秀珠胡言,吉祥說得沒錯,你與相公別離多年後,能夠在一起是緣;我與你能夠成為姐妹,亦是緣;你我當好好珍惜這份緣。」
如此又一番絮語後,如意帶著李御醫走了進來,後者在施過禮後,自隨身醫箱中取出一塊薄薄的絲絹覆在長孫氏腕中,替其細細診脈,過了一會兒,他道︰「二少夫人月復緊的情況,出現多久了?」
秀珠代答道︰「差不多就是姑爺被冤枉殺害陛下關入牢房那個開始的,起初一日兩三次,近幾日多了起來,足有五六次,曾請大夫看過,說是勞累之故,只要靜養就好了。」說著,她緊張地道︰「李御醫,奴婢听人說,月復部發緊易早產,是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