韞儀嘆了口氣,低聲道︰「你還在怪我是嗎?」。
江采萍面無表情地道︰「娘娘身份尊貴,民女一介卑微之身,又怎敢怪娘娘。」
如意與吉祥在一旁听得直皺眉頭,這個江采萍,公主都已經這般低聲下氣與她說話了,她卻還擺出這副模樣,真是好生過份。
「采萍,你一定要這樣嗎?」。面對韞儀的言語,江采萍嗤笑道︰「那楊妃娘娘希望民女如何,與您暢歡敘舊嗎?」。不等韞儀說話,她已是搖頭道︰「對不起,民女做不到,事實上,你我也根本不該再相見。」
韞儀默默望著她,輕聲道︰「可你還是來了。」
江采萍眸中露出掙扎之色,當她得知韞儀派人尋自己時,猶豫許久,她不願見這個欺騙自己,更殺了自己唯一所愛的人,可……許多事情,她還是想要當面問個究竟。
默然良久,她道︰「從何時開始,武姐姐變成了你?」
「從你替我去取點心,春秀來屋中的那一日開始。」韞儀的話,將江采萍的思緒帶回到了五年前,她記得那次她遇到剛剛從地牢中放出來的梅雪,後者說很餓,她便取了點心過來,後者吃了之後,還是說餓,她便又跑了一趟廚房,當時她就覺得梅雪有些奇怪,但不曾細想,如今……
「我第一次遇到的人是你,第二次遇到的才是真正的武姐姐對嗎?」。
「不錯,我本想等你取來饅頭之後就離開,沒想到梅雪會突然歸來,無奈之下,只能躲進了櫃中,後來春秀來屋中抓人,梅雪不知情之下,與她起了爭辯,不甚被春秀所害,從那個時候起,我就以梅雪的身份,待在太守府中。」
江采萍疑惑地道︰「為何,你與武姐姐如此相像,難道是易了容?」
韞儀撫了臉頰道︰「這就是我的本來面容,我與梅雪乃是孿生姐妹,只是自幼分離,不知彼此身份罷了,我第一眼見到梅雪的時候,也是嚇了一大跳。孿生一事,還是我回到洛陽城後,方才漸漸知曉的。」
江采萍釋了心中所疑後,冷聲道︰「所以你就順理成章用這種臉迷惑著我,迷惑著所有人?」
「我當時有我的立場,不能如實相告,這一點,我一直都很慚愧,但我確實將你視如姐妹,這一點,並未有假。」
「視如姐妹?」江采萍嗤笑道︰「你一邊欺騙我說不知三公子去了何處,一邊將三公子五花大綁囚禁在廢屋之中;一邊欺騙說三公子會平安歸來,一邊殺了他,還放火焚尸,將他燒得面目全非。」雖事已過去多年,但每每想起,她依舊覺得痛徹心扉,痛李玄霸的離去,亦痛韞儀的欺騙!
「楊韞儀,若這就是你所謂的視如姐妹,那麼……」江采萍起身,眸中充斥著漫天漫地的恨意,一字一句道︰「我要不起!」
「對不起,對不起。」除了這三個字,韞儀不知道還能說什麼,可是江采萍不願也不想听這三個字,她盯了韞儀恨聲道︰「你可知,在來的路上,我不止一次想要殺了你替三公子報仇,哪怕是現在,我也不曾徹底放棄。」
一听這話,如意連忙攔在韞儀身前,斥道︰「公主說得很清楚,當時各有立場,公主不殺李玄霸,就會被他所殺,根本無從選擇,你又何必執著。」
「我何必執著?」她的話令江采萍笑了起來,然那雙眼眸中,卻尋不到一絲一毫的笑意,下一刻,笑意已是瞬間化為陰寒怨恨之色,「她殺了我最心愛之人,令我從此看這世間一景一物,皆是黑白之色,難道我連執著的權利也沒有嗎?」。
吉祥蹙眉道︰「你執著于舊事不放,最終苦的只會是自己,這又何必呢。」
江采萍冷笑道︰「我何嘗不想放下,可是我只要每每想到三公子被燒成焦炭,面目全非的樣子,我就放不下!」說著,她深吸幾口氣,將目光轉向神色悲慟的韞儀,「你已經見過我了,要敘的舊也都敘舊了,我可以走了嗎?」。
韞儀痛苦地道︰「采萍,你就當真如此不願見到我嗎?」。
江采萍搖頭道︰「你我沒什麼好見的,事實上……這一次,我根本不該來見你。」頓一頓,她又道︰「以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我們再無干系。」扔下這句話,她轉身便走,然在門口時,被一名女子給意外擋住了去路。
長孫氏打量了江采萍一眼,對隨後追出來的韞儀道︰「這位想必就是妹妹提過的江姑娘了?」
韞儀屈一屈膝,道︰「回王妃的話,正是。」
長孫氏微微一笑,望著江采萍道︰「你沒來之前,楊妃經常與我提起你,說你們的舊事給我听,很是有趣呢。」
江采萍疑惑地打量著眼前這位溫和卻陌生的女子,文蘭輕喝道︰「還不趕緊見過王妃。」
未等江采萍言語,長孫氏已是道︰「不必多禮,你與楊妃是姐妹,與我自然也是姐妹。」
她的話令江采萍目光一寒,冷聲道︰「民女身份卑微,豈敢與二位娘娘姐妹相稱,民女告退。」
「采萍……」韞儀剛說了兩個字,便被長孫氏以眼神打斷,轉而笑著拉了江采萍道︰「妹妹才剛來,怎麼就走呢,怎麼著也得在府中住上幾日,否則傳出去,該說我秦王府不懂得待客之道了。」說罷,她不由分說地道︰「走,去我的來儀殿坐會兒,正好淑妃娘娘賞了一些干果下來,咱們一邊吃一邊聊。」
江采萍被她半拖半拉地帶著去了來儀殿,待得他們走後,吉祥皺著鼻子道︰「公主對她好言好語,她可倒好,竟惡言相向;這樣的人,就該讓她有多遠走多遠,永遠不見才好呢。」
如意性子一慣沉穩,但這一回,她也有些忍不住了,「這個江姑娘確實過份,怎麼與她解釋也不听,依奴婢說,早些派人將她送回弘化郡就是了。」
韞儀嘆道︰「是我負她在先,怪不得她如此恨我;若非我一時沖動殺了衛懷王,她又何至于至今未嫁。」
如意搖頭道︰「這件事公主或許是有責任,可事情都過去這麼多年了,一直擰著這個心結不解,難道衛懷王就會活過來,到頭來,苦的還不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