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面稍稍安靜一些後,杜如晦道︰「之前李建成在淇河投毒,為了救治中毒的兄弟,咱們所帶的藥材幾乎消耗一空,這件事你們都知道的,御醫縱然醫術再高明,也得有藥材相輔,不過你們放心,長安那邊已經送藥材過來,這幾日內便會送到,到時候便可服藥治病!」
在短暫的沉寂後,人群中傳來一個聲音,「疫病是不治之癥,根本就不可能治好,你在騙我們!」
這句話猶如潑入油鍋的水,一下子群情沸騰,紛紛嚷著杜如晦撒謊,任杜如晦怎麼說,都無法讓他們平靜下來,反倒是聚過來的士兵越來越多,形勢已是到了失控的邊緣。
此時,劉弘基匆匆趕到,一見杜如晦便問道︰「為何村莊之人也會染上疫病?」
杜如晦咬牙道︰「疫情源頭是那些石頭與弩箭,所以附近村莊之人,不可能得病,分明是有人存—無—錯—小說心要我們不安寧,所以借那些婦人之口說那些話!」
劉弘基是何等聰明之人,一下就明白了他話中之意,「你是說李建成?」
「除他之外,我想不出第二人!」在他們說話之時,士兵們情緒越發激動,不斷朝他們逼近!
與杜如晦一樣,劉弘基的聲音剛一出口就淹沒在嘈雜的聲音中,根本無法起到作用,所幸這會兒尉遲敬德也趕了過來,見到這一幕,用力一頓手中的關刀,提足了中氣,大喝道︰「呔!都給我收聲!」
他聲音本就極大,這一喝,猶如一道驚雷炸響,令士兵的聲音小了許多,劉弘基抓著這個機會,趕緊道︰「請諸位將士冷靜一些,我保證,你們都不會有事!」
話音剛落,人群中立刻有人道︰「你拿什麼來保證?」
杜如晦暗自皺了皺眉,又是這個聲音,此人似乎有意針對他們,想到此處,他不著痕跡地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瞧去,想要找出那個人。
劉弘基微一咬牙,道︰「我以性命保證,只要我們齊心協力,定可熬過這一關!」
「性命?」那人嗤笑道︰「用你一條性命來抵我們幾萬條性命,劉先生這筆買賣做的可真劃算;既然劉先生來了,就請如實回答我們,究竟蔓延在軍中的,究竟是什麼病,小人活了二十多年,可從來沒見風寒會令人全身長滿皰疹的,也沒見風寒要嚴重的隔離起來。」
此言一出,那些士兵紛紛附合,「對,我們有權知道究竟得的是什麼病,」
杜如晦雖一直看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卻沒有見到說話之人,那人必是怕被人瞧見,所以刻意躲了起來。
劉弘基清楚,一味隱瞞,斷然平息不了這件事,只得咬牙道︰「不錯,他們所得的,並不是風寒,而是疫病!」
此言一出,頓時一片嘩然,雖然士兵們早有懷疑,但親耳听到劉弘基說出「疫病」二字時,還是嚇了一跳!
「好啊,終于承認了,你們明知是疫病,卻刻意隱瞞,分明就是想要我們死,我們足足有八九萬人,你們竟然想要眼睜睜看著我們死,好生惡毒!」這次的聲音變了,且是從另一個地方傳來。
杜如晦思忖片刻,與尉遲敬德耳語幾句,後者驚訝地看向杜如晦,旋即點頭道︰「我知道。」
面對被煽動了怒火的士兵,劉弘基極力解釋,但效果並不好,那些士兵認定劉弘基等人欺騙,不將他們的性命當成一回事,情緒異常激動。
沒有人留意到,杜如晦與尉遲敬德離開了原來的位置,分別往兩個不同的方向悄悄去去。
「兄弟們病了那麼多日子,也不見陛下來看一眼,可見在陛下眼中根本沒有我們的性命,既是這樣,我們也沒必要替他賣命,打勞什子的洛陽城,說不定這場疫病就是老天爺對陛下的懲罰,要不然怎麼會無端端起疫病!」
「就是!」有人呼應道︰「這是他們兄弟之間的事情,憑什麼拿我們的性命去填,要我們與家人生離死別,不打了,我要回長安!」
士兵們本來就因為疫情與之前的傷亡,對李世民有所不滿,在這番一唱一和的言語下,更是被徹底激發了出來,嚷著要回長安的聲音越來越高,任劉弘基如何喝斥都無法壓下。
旁邊那名親兵低聲道︰「劉先生,不如將陛下的事情告訴他們吧。」
「不行!」劉弘基想也不想就拒絕了他的提議,「記著,這件事絕不可說出去!」
說出李世民身染疫癥之事,或許可以緩解士兵的不滿,但隨之而來的,是對這場攻城戰的絕望,試想一下,連主帥都染上了疫病,他們拿什麼去贏洛陽,拿什麼在這場疫病與劣勢的戰局中保住性命。
當這種害怕佔據了所有之時,他們就會一個接著一個變成逃兵,那就正趁了李建成的心意。
「回長安!回長安!」一聲接著一聲的呼喊中,尉遲敬德大手一伸,猛然在人群中抓住一個人,咬牙道︰「哼,兔崽子,我看你還往哪里躲!」
幾乎是在同一時刻,杜如晦也抓到了一個人,二人齊齊將那兩名士兵攥了出來,那兩名士兵眼底掠過一絲慌意,口中道︰「為什麼要抓我們?!」
「為什麼?」尉遲敬德冷笑道︰「剛才就是你們在人群里面挑撥吧?」
「我們說的都是實話,你們根本沒有將我們當成人看待,從淇水開始到現在,死了多少兄弟,結果呢?還是非要攻打洛陽,你們可曾想過,我們每一個都有父母兄弟,每一個都有親人在家中等待著我們歸去!」這名瘦高個的士兵很懂得煽動人心,三言兩語,就將一眾士兵歸家之意給挑了起來,要他們將人放開!
杜如晦冷聲道︰「如果他們真是我們軍中的士兵,我一定會放開,但很可惜,他們不是!」
瘦高個士兵神色微慌地道︰「我們怎麼不是?!」
杜如晦冷笑一聲,對圍在四周的士兵道︰「你們看看,可有人認識這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