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成微微一笑,朝韞儀道︰「多謝娘娘肯信任我,後會有……不對,應該是後會無期才對。」
說完這句話,他一拉韁繩,策馬離去,望著在馬蹄聲中越來越遠的身影,杜如晦沉聲道︰「希望他沒有辜負娘娘這份信任。」
「一定不會!」面對韞儀的回答,杜如晦暗自搖頭,實在想不明白韞儀哪里來的信心,在這件事上,韞儀全然失了平日的敏慧,簡直是任由李建成哄騙,關心則亂,真是一點都沒錯。
「臣現在就趕回東德殿。」不管怎麼,李建成已經走了,他曾提過的東德殿,是眼下唯一的線索,即便希望不大,也一定要去看看。
「不用去了。」韞儀的言語令杜如晦詫異不已,「為什麼?」
在那道騎在馬背上的身影徹底離開視線範圍後,韞儀方才道︰「李建成對陛下恨之入骨,又豈會當真交出解藥。」
這下子杜如晦是當真听懵了,疑惑地道︰「可是娘娘明明……」
韞儀笑道︰「若不如此,怎麼讓他帶我們去真正藏有解藥的地方?」
听到此處,杜如晦終于恍然大悟,「娘娘早就知道李建成是在騙我們,所以假意信他?」
「不錯,本宮清楚季容的性子,解藥——十之八九會有,但李建成卻絕對不會交出來,所以從他答應做這個交易開始,本宮就知道是假的,不過是虛與委蛇罷了;在離開牢房的時候,本宮就已經讓人去通知長孫將軍,先一步埋伏在城外,這會兒應該已經跟上了李建成。」
旁邊的獄卒證實了韞儀的話,「娘娘一出牢房就立刻安排小人去通知長孫將軍,然後再悄悄回來,李建成根本沒發現異常。」
杜如晦佩服地道︰「娘娘思慮周全,臣自愧不如,只是……娘娘怎麼肯定,李建成得了自由後,一定會去藏有解藥的地方?」
韞儀輕嘆一聲,望著李建成離開的方向,憂聲道︰「本宮不能肯定,希望這一次……本宮沒有賭錯!」
且說李建成,一路疾奔,直至一口氣奔出數百里後,方才緩了下來,確保沒人跟上來後,長舒了一口氣。
他一只手松開韁繩,解開衣裳最上端的扣子,自里面取出一枚平安扣,這是許多年前,李淵給的,他們幾兄弟包括秀寧一些個女孩子都有,曾請高僧開過光,多少年來,李建成一直戴在身邊,不過此刻看來,他這枚與別人有些不同。
平安扣外圓中空,可是李建成這枚,卻是實心的,里面嵌了一顆小指大小的珍珠,李建成解下平安扣,取出里面的珍珠,手指微一用力,「 嚓」一聲,珍珠竟然應聲而碎,里面滾出一顆黑色的東西,一露出來,便散發出一種藥材獨有的氣味。
「想要解藥?哼!」隨著這句話,李建成隨手將藥丸扔在草叢中,這顆,就是季容留給他唯一可以解疫毒的藥。
從一開始,他就不打算救李世民,更不要說韞儀還殺了李元吉,這個他唯一在乎的兄弟。
但同樣的,他也不想死在韞儀的手里,所以在一番飛快的思量後,決定答應韞儀的交易,當然,東德殿並沒有解藥,他們只會空手而歸。
這一來一回的時間,足夠他遠離洛陽城了,只是……說來也怪,那個楊韞儀並不好騙,何以這一次對他如此相信。
是當真亂了心神,還是另有目的?
李建成心思飛轉如輪,卻始終猜不透韞儀的用意,不過不管怎麼樣,最要緊的是他活著離開了洛陽城,只要他藏得仔細一些,就算事後唐軍派人來追,也休想找到他。
「李世民,相信我們沒機會再見了!」這般自語了一句,李建成回頭望著已經看不到影子的洛陽城,暗自發誓,他一定會再回來,收歸洛陽,攻取長安,一雪今日之恥!
正當李建成準備策馬離開之時,一個人影突然自身邊掠過,緊接著他之前丟在草叢中的藥丸便被其拿在手里。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等李建成反應過來的時候,藥丸早已落入對方的手中,不過他也看到了對方的模樣,「是你?」
來者正是長孫無忌,在仔細將手中的藥丸收入隨身所帶的錦盒之中,他抬手道︰「多謝你的藥丸!」說著,他喚過親信道︰「立刻將此藥送至洛陽城交給貴妃娘娘!」
看到這一幕,李建成哪里還會不知道自己中了韞儀的圈套,一直以為,是自己將韞儀耍得團團轉,沒想到結果竟然恰恰相反,一時心中大惱,卻無可奈何,眼下最要緊的是離開這里。
李建成一邊想著一邊偷偷看著四周,除了長孫無忌之外,還有大概七八名士兵,都騎著馬,他胯下的汗血寶馬遠勝于這些尋常馬匹,只要沖出包圍,就可以甩開他們,關鍵是他們手中並無弓箭,換而言之,不可能進行遠距離攻擊。
想到此處,李建成用力一挾馬月復,往那些士兵的方向沖去,令他驚訝地是,這些士兵不僅沒有阻攔,還主動讓開一條道,讓他毫無阻礙的過去。
不對,這不對,太反常了,前面一定有問題!
這個念頭還在腦海中出現,胯下的汗血寶馬突然驚嘶一聲,往前栽去,將他狠狠甩在地上,在李建成起來之前,那些士兵一擁而上,將他壓在下面,無法動彈。
這個時候,李建成也終于知道為什麼馬會無故摔倒,在他們經過的地方,兩邊樹的中間綁了一條細細的繩子,馬就是被繩子絆倒的。
長孫無忌走到被再次五花大綁的李建成面前,冷笑道︰「好了,隨我回去見貴妃娘娘吧。」
在離開不到一個時辰後,李建成又一次回到了洛陽城;這一次,他沒有被押回牢房,而是一路來到紫微宮。
韞儀望著被押來的李建成,淡然笑道︰「我們又見面了。」
「你夠狠!」李建成自牙縫中擠出這三個字,如果目光能夠殺人的話,韞儀這會兒已是不知死了多少回。
韞儀並未將他的恨意放在眼中,依舊淡然輕笑,是啊,李建成已經成為階下之囚,且連最後一張王牌也沒了,還有什麼值得她在意的。
長孫無忌緊張地道︰「娘娘,陛下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