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不解,「那又能說明什麼呢?」
鳳川抓著翠菊的手腕,挺直腰桿,「姨母的手經常皸裂,所以會用桂花花蜜涂抹雙手,桂花蜜香氣四溢,這條帕子若是她動過,就會沾染桂花的香氣,可剛剛我聞過,根本沒有任何氣味。」
老爺和在場的人都愣住了,她只是一個六歲的孩子,卻能說的頭頭是道,讓人瞠目不已。
老爺嚴肅地走到剛剛指手畫腳的丫鬟那里,從她的手中拿過帕子,放在鼻子前嗅了嗅,確實,沒有任何味道。
凌安低著頭,轉而解釋︰「老爺,這個小丫頭向來胡說八道,她只是不肯承認翠菊偷東西罷了。她完全可以洗手後偷東西啊,誰會留下證據?」
鳳川目光中肯的盯著老爺,分析著,若是一個人要偷的東西,還要洗手,還要除去手上的蜜味,那未免太過于麻煩,而且桂花出奇的香,花蜜很難洗淨,若是洗了花香也會持續兩到三日,可听人說起丟東西,還是昨兒的事情,因此便可斷不是姨母做的。
老爺覺得她說道確實有道理,便詢問那個丫鬟有沒有親眼看到翠菊偷東西。
丫鬟低著頭,氣勢一落千丈,緩緩地搖頭。說是讓自己找,今早在翠菊的房里找到,所以趕忙拿出來詢問,她並不確定是不是翠菊拿的。
鳳川看著老爺,落井下石,「老爺,您一定要還我姨母清白,誣陷之人必受懲罰。」
一旁的懷疑的看著低頭哆嗦的凌安問到底怎麼回事?
凌安不再說話,含糊說或許是自己搞錯了。
鳳川目光幽怨,「,鳳川認為偷了東西的人一定不會放在顯眼之處,讓人輕易找到,它為何會出現在我姨母枕頭下?想必背後有故事。」
老爺本是善者,皺皺眉對著還未齊腰的鳳川說︰「你叫鳳川是嗎?」。
鳳川點頭,他又圓著性子夸︰「你真是聰明的孩子,我確定這東西肯定不是你姨母偷的,你放心吧,我不會處罰她的,更不會處罰任何人。」
說完起身掃了院子里低頭的丫鬟們一眼,訓斥︰「以後這個府中不許再有類似事情發生,誣陷他人,也是貶低自己,同時擾亂府上安寧,若是再有這種事情,逐出府門。」說完目光實實的落在了凌安的臉上。
前幾刻趾高氣昂的凌安一直低著頭,待所有人散去後對著翠菊惡狠狠的斥︰「你等著。」
此事之後,老爺對待翠菊更好了,他們極寵鳳川,這讓許多的丫鬟偷念不公。若不是老爺去世,小姐等人念叨府內銀子緊,翠菊不會帶著鳳川離開。縱然極力挽留,翠菊仍堅持離開,謊稱要離開臨安去遠房親戚那里,這才搬出了杜家。
「娘,你在想什麼?最近總是心事重重。」
翠菊看著鳳川抿嘴笑了,從一旁折了一朵花。
輕輕別在她的發髻之上,居雲髻正中。
「海棠的美,不由他人說,便知其光鮮奪目,正如人,光鮮由他人看,但切勿鋒芒畢露,樹敵都不知。」
鳳川怎會不懂?可她就是無法隱瞞自己看出的真相,眼楮的意義就是要看清一切,若隱瞞,豈不如渾濁?她向翠菊保證以後會少管閑事。雖是這麼說,可翠菊知道,她改不了。
鳳川得空便去逛集,她少有女子的拘束,集市上多是婦人外出買菜。
一身清雅素色,恰如其性。
嘈雜人群之中,兩人談話。
「真是膽大,那丫頭看來可是要受罪了。」
「是啊,一個毛丫頭敢得罪大人家的親戚,可是了不得。」
「想不出兩天,她就知道多管閑事要不得。」
一路上兩個議論著什麼,說的都是誰倒霉之類的話。
鳳川跟在她們後面,一臉壞笑。
京城之大,向來如此,家長里短,恩怨情仇,總有人無意得罪官家之子,連累家族。
她走到一家布莊突然想起身上還有幾個銅板,娘的衣服已經破舊的不像樣子,盡管知道自己身上的銅板不夠,她還是忍不住進去問了問。
逐一看了一周,她目光鎖定在左手邊的台面上,用兩根手指挑了一匹布,「這種羅布多少錢?」棗紅色的羅緞從手指慢慢滑落到原來的位置。
伙計是一個年輕的男子,他愣了一下,目光停留在鳳川的身上。
鳳川用手在他的眼前揮了揮︰「你看什麼呢?我問你這羅布多少錢?」
那男子這才回神,尷尬的笑了笑,「這個是新送來的羅布,大多女子用來做多幅羅裙,漂亮極了,只要五百銅板。」
此話一出,鳳川模著自己的口袋,嘴角笑容慢慢消失,囊中羞澀,她只能不聲不響的走掉。
她想做些事情賺些銀子。
路邊的小販是不成,茶館里的小雜役又賺不了多少。走到巷子口,她突聞有人談論一個染坊需要女工,心想收入應該不錯,隨口問了兩句︰「兩位,請問你們剛剛說的染坊在哪里啊?」
那兩個男子看著她一個小姑娘年紀輕輕,長相俊美,倒認為她不會去,哄了哄︰「你也不會去,問這些做什麼?」
她一副不滿的表情,拍著肩膀說自己一定能去,其中一個男子咧嘴到︰「你這小姑娘倒是有意思!」便指了指對面牆上一個告示。
告示上面簡單寫著染坊找女工,每月一兩銀子,看起來倒是不錯,鳳川心想若是能做得來倒是替娘分擔了許多。
回到家她興高采烈的找翠菊商量,喊了幾聲娘,卻無人答應。正猶豫著,翠菊從外面走了進來,臉色蒼白,眼圈通紅。
這難逃鳳川的法眼,「娘,您怎麼了,誰欺負您了?」
翠菊搖頭,說沒事,隨後問晚上想吃什麼。
鳳川的眼楮如此敏銳,怎會不知翠菊剛剛哭過。
她拉著翠菊的胳膊,生氣的質問︰「娘,誰欺負您,您告訴我,我去收拾她。」
翠菊拉著她的手,教育道,女孩子要有女孩子的樣子,就要到了成親之年,不可莽莽撞撞,也不要管太多的閑事。鳳川習慣翠菊的嘮嘮叨叨,她想知道娘怎麼了。
吃過晚飯,見翠菊休息,她偷偷的溜進她的屋子。
鬼鬼祟祟的拿起翠菊白天穿的衣裳,里外翻看一遍,沒見什麼特別之處。她悄悄靠近熟睡的娘親,娘親的睡姿很奇怪,從前自己跟娘一起睡的時候她不是如此。
為什麼娘側臥,兩只手會交叉放在胸前?
這種姿勢是一種保護的姿勢,她不安,恐懼,所以才會不自覺做出這種動作,鳳川斷定翠菊白日里一定是遇到了讓她害怕的人,這個人或說、或做了什麼讓她害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