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是影星林黛的忠實觀眾,用現在的時髦用語來說,就是骨灰級的超級腦殘粉。
無論是穿戴用度,還是海報剪畫,無一不臨摹與珍藏。她時常在我面前扼腕嘆息︰「假使當年稍微有些辦法,能赴香港,定要砸鍋賣鐵去一次,只為見那真人一面!」說到這,外婆總是顫微微的舉起拐棍怒指外公︰「找了一個不頂用的東西!」
外公被奴役多年,早已不復年輕時的溫厚脾氣。每每此時,便咬牙切齒的怒目圓睜︰「都是閑出來的毛病!」
于是,當年林黛一個想不開,自殺後,為了不讓外婆有閑功夫也跟著去地府喝茶,外公算是身體力行,次年,我母親呱呱墜地。
母親深受外婆寵愛,只因她長得粗眉大眼直鼻豐唇,很有幾分林黛的風姿綽韻。以至外婆不再生養,一門心思撲在她身上,琴棋書畫,花大價錢栽培著,指望傾力打造出一個千嬌百媚的小林黛來。
只可惜,小林黛沒有培養出來,到引了一撥又一撥的狂蜂浪蝶來。母親二八年紀,也正是春心萌動之時,用鄰家姆媽的話說,再不管管,大姑娘要出事了。外婆算是聰穎之人,窺出母親已不能遂其心願,也只能嘆息一聲,從眾多追求者中,擇出一位林姓男子,家世普通,面貌清秀,在政府當差,便允于母親婚配。至于允的原因也匪夷所思的很,只因他姓林。
還未嫁娶,外婆已把孫兒名字籌謀好,男的叫林曉帶,女的自然叫林曉黛。老太太這種曲線救國向偶像致敬的方式,至今在我心中無人左右。
我慶幸性別是女,雖然林曉黛初學此名時,因為筆劃繁復沒少流淚和挨揍,但畢竟痛在一時,如果是男兒身,林曉帶,曉帶,小帶…….那我能預料到我這七尺男兒會因此名得抑郁癥也說不定。
我和外婆最親,雖然她常仔細端詳我並搖頭,完全是隨林家門的長相,柳眉鳳眼,高鼻薄唇,未遺傳母親的絲毫,但不妨礙她對我的喜愛,有時,鄰家姆媽來串門,外婆也會帶點炫耀︰「瞧瞧我家曉黛,這皮膚白的跟女敕豆腐一樣,掐得出水來,哪像你家何仙,紅堂臉跟關公似的!」姆媽也不示弱︰「那你還敢關公面前耍大刀!」
每每此時,我都會趴在二樓向對面眺望,鄰家姆媽開了一家牛肉面館,何仙有空也會幫忙,便會逢著機會站在門邊朝我揚手,這時我會回報甜笑,她定又偷拿了些帶筋五香熟牛肉,找我解饞。
雲在走,暴露了風的存在,身材逐漸的窈窕,泄密了時間的游走,轉瞬間,高考結束,我的好日子也走向了終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