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片刻,龍宣坐回御案後的龍椅里,他沉默著沉思著。
跪在御上房中的二人也松了口氣,但一想到皇帝對白青亭的處置,二人的心又提了起來,尤其是看到白青亭慘模樣的呂司記。
再過了莫約半個時辰有余,龍宣的聲音從御案後傳來︰「呂司記。」
「奴婢在!」呂司記立刻應著。
「白代詔現今如何了?」
「身上帶傷,余毒未消。」
呂司記簡單說完後,龍宣再無開口,他扶著額頭微閉著眼,很是疲憊的樣子。
劉德海與呂司記對看一眼,劉德海定心想了想道︰「陛下,白代詔之事不宜宣揚,白代詔身上的傷與余毒尚要秘密處理。」
見皇帝沒有異議,呂司記突然想起君子恆給白青亭吞下的那顆解藥,她定了定心神,鼓起勇氣說道︰「陛下,奴婢方才見君大人還在宮中太醫院,不如……」
君子恆生于醫學世家,自小醫術超群,並不亞于其祖父君院首,若非他多年前突然執意入仕,如今也是太醫院的太醫了。
為此,君府有段時日好不安寧,祖爺倆吵得是天翻地覆,最後也不知是何緣由,突然間便不再吵了,君院首也不再過問君子恆的事情。
後來君子恆仕途直上,又為百姓做了許多實事,他與君院首方實實在在解了心結。
他雖非太醫院的人,但君院首是他祖父,他父親君通君太醫也經常在太醫院留守,故而君子恆偶爾會到太醫院晃一晃,親自接年老體邁的君院首出宮回君府。
君子恆不是太醫院的人,讓他去清華閣只要小心些,即不會驚動太醫院而引起不必要的猜度,也可為白代詔治傷消余毒,倒也不失為一個辦法。
皇帝听二人這麼一說,想了想便同意了。
二人大喜過望之余,劉德海侍候皇帝起駕回乾心殿歇息,小琪子開始吩咐宮人內侍入御上房收拾,而呂司記則親自到太醫院去找君子恆。
她一路狂奔著,一路念叨著君大人可千萬要在!
太醫院供留守太醫歇息的院居里,君子恆正在君通的通院居里,百無聊賴地心不在焉地听著君通的教誨。
「听聞你白天出言幫白代詔了?可是……」君通一听聞這消息,便與司景名想到一處去了,好不容易君子恆頭一回在宴會之後自動送上門來,他哪里還忍得住,劈頭便想問個清楚。
君子恆想到那個大膽的姑娘,逐搖首,又想到他與她也算肌膚相親了,逐又搖到一半便停住了。
君通一見有戲,忙又道︰「你若真喜歡白代詔也不是不可,就是難娶點……白代詔還有五年方可放出宮婚配,這其間若要賜婚,憑我們君家歷代對陛下的忠心耿耿、鞠躬盡瘁也不是不可能,再不然我去請你祖父出面求陛下……」
君子恆終于在君通一通沒完沒了的念叨中回過神來,待听清父親話中之意,他不禁道︰「父親!你想到哪里去了!」
君通愕然,難道不是?
這時呂司記神色匆匆進了通院居,向君子恆行了禮,又問候了一聲君通君太醫,便急道︰「君大人可有空?」
君子恆微挑眉頭,「呂司記有事?」
「君大人請隨我來!」說著,呂司記便率先走出通院居帶路。
君子恆向君通道︰「父親,兒去去便回,祖父那……」
「你只管去,你祖父現今還在慈寧宮皇太後那里請脈,一時半會還回不來。」君通道,「若你事情辦完了,天色見晚,你便回家去,你祖父那里自有我照料。」
君之恆隨呂司記到清華閣時,已是亥時。
白青亭已梳洗過換了一身衣裳,右大腿處的傷口她也重新撒了些傷藥包扎好,二人來的時候,她正舒舒服服地躺在貴妃榻上假寐。
君之恆候在正堂,呂司記入了寢室,道︰「,陛下恩準君大人來為你把把脈。」
白青亭睜開眼,有些訝異君子恆這個時候了還在宮中。
示意呂司記去拿來小矮幾放置在榻上後,她便讓呂司記去請君子恆入內。
君子恆一入寢室,便看到白青亭披了件淺紫色披風盤腿安坐在貴妃榻之上,雙目有神地瞧著他,「君大人,請恕青亭有傷在身,不便向君大人行禮了。」
知道自已有傷在身,還敢盤著腿!
君子恆面有難色︰「白代詔腿上有傷,不宜這般盤著。」
他一在榻上另一邊坐下,白青亭便主動伸出右手橫在幾上讓他把脈,順口道︰「盤都盤了,就不麻煩了。」
她一番動作下來,他方知道她披風下竟是只著寢衣寢褲,這披風應還是見他來方臨時披上的。
白天剛受了傷中了毒,還浸了半天的湖水,雖說現今不過九月,晨昏卻也早已涼意漸甚,她穿得這般單薄,太不自愛了!
見君子恆也不應她,只是面上難色更甚,白青亭又補道︰「盤腿而坐,我素來習慣了,方才未想仔細便盤上了,傷口是有些疼,但現在要再重新動一番,怕又要再扯到傷口一次。我看,就算了……吧?」
瞧他臉色越來越難看,她不覺說到最後加上個不太肯定的問號。
白青亭瞧向呂司記,這是從哪兒受的氣後才來清華閣的?臉色這麼難看。
呂司記微微搖首,表示她不知道。
君子恆這會開口了,只是話說得不陰不陽的︰「醫者父母心。本官自是希望白代詔的傷快些好的,倘若白代詔覺得本官多事,本官不多說便是了,不必詢問于本官,更不必使眼色于呂司記。」
呂司記慢慢轉過身,她什麼也沒看見什麼也沒听見。
白青亭也听出來君子恆話里的別扭了,不就說她身為傷口還不听話之類的意思麼,用得著把話說得這般不咸不談的麼。
君子恆開始為白青亭把脈,兩指扣上早擺在幾上的手腕脈博上。
趁著這當會,白青亭問呂司記︰「陛下可有說什麼?」
呂司記轉過身來未有答話,只是將視線落在君子恆身上。
白青亭會意,蠻不在乎地說道︰「沒關系,君大人是我的同伙,是自已人,你盡管說來,無礙的。」
呂司記有些訝異,不過她信白青亭,于是也不再有異議,直接將陛下的意思原原本本地傳達給白青亭。
而君子恆邊听著邊把脈,心情是挺復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