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濟世得到杜迷津的保證後表情緩解了不少,望著杜迷津的眼神也柔和了許多,他有些歉疚的對杜迷津說︰「迷津,明天下山絕對不行,師傅已經給你安排好了,讓晨風護送你,連夜下山。」
「啊?不是吧?!師傅,我知道你著急,可是我這剛剛醒過來,身體虛的半死不活的,就是現在連夜趕,也做不了任何事情啊!而且天璣石現在不還沒現世呢嗎?再急也不差這一晚吧?」杜迷津見師傅完全不顧及自己的身體,逼著自己連夜下山,心里難過的乘風破浪不要不要的,條件反射的大聲叫嚷著自己的委屈。
「噓!」秦濟世听到杜迷津拔高聲調後馬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再起身快步走到門邊,推開門探身出去,仔細的檢查了一下房間外的動靜後,回來坐到杜迷津身邊解釋道︰「迷津,你有所不知,為師並非不珍重你的身體,很多事情你是俗家弟子,原本不該和你說許多,可現在為師也不得不告訴你了。上清教即將迎來十年一次的掌門遴選,為師雖說是掌門首徒,但這個位置太多人覬覦,下一任掌門究竟會是誰,不到當選的那一刻,誰也說不清。教內長老們態度不明,導致各方勢力蠢蠢欲動,表面上看來一片祥和,其實暗地里波濤洶涌。為師不怕掌門落選,怕的是這個檔口有人出來阻礙這件事。把這兩個人送回古代,是對眾生、對這個時代都有益處的一件大事,若因為不良之徒的一己私欲而從中干涉,他們因我而鑄成大錯,我自然也是罪孽深重。所以這件事一定不能讓太多人知道,你需要私下里秘密進行,對外我會聲稱你破陣傷了身子,回家休息一段時日。你連夜下山,不會驚動別人,等到有人查覺不對時,你已經不在山里,想調查也無從下手了。放心吧,為師交代過晨風了,只要你二人出了山里、進到市區,晨風會替你找好酒店再回來,到時你打可以安心靜養,等到身體恢復再辦正事就好。」
這是杜迷津第一次接觸到教內隱秘,想不到像上清教這樣一個修道之地,也會有如此不堪的權利爭斗。杜迷津被秦濟世的磊落胸襟所感染,如此境況下,師傅首先想到的還是造福眾人的大善,杜迷津覺得自己真應該盡己所能的助師傅一臂之力才對。于是利索的從床邊站起,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皺,干脆的對秦濟世說︰「行,師傅,徒兒明白了。我收拾一下要帶的東西,就去找大師兄下山。您也早點回房休息吧,累了這麼久了,而且待得時間太長的話,也難免讓人生疑。您放心吧,迷津一定不會讓您失望的!」
秦濟世看到杜迷津強打精神的掏出一個大的雙肩包,開始翻箱倒櫃的往里裝東西,欣慰的笑了笑,說︰「迷津,這次你就辛苦一點吧,你的這份盡心,為師一定會記在心里的。我不方便送你下山,此去或許有很多未知的凶險,你自己一定要處處。為師也會在山上日日推算你的命盤,如果有大的變動,會讓晨風想辦法提前通知你,好讓你有所防範。你一會收拾完,晚一點出門,不要引起別人注意。為師這就回房了,咱們師徒倆,來日再見吧。」
杜迷津只顧著整理行囊,頭都沒抬的回了個「嗯」,自然也就沒有看見,秦濟世轉身離開時,嘴角邊那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直到秦濟世徹底離開,杜迷津才突然覺得有些迷惑,自己好像忘記了什麼重要的細節沒有問,可究竟忘記了什麼,她實在是想不清楚,只能等到以後想起再說了。
兩個時辰以後,上清教後山竹林。
夜風陣陣,萬籟俱寂。借著滿天星辰的點點微光,可以隱約看到一名黑衣人,正在步伐匆匆又悄無聲息的向著竹林深處走去。他時不時的猛然看向身後,謹慎的打量一番,生怕自己被人跟蹤,可見行事之隱秘。
待他走到竹林深處,看見一名老者背對著他富手而立,似是等在這里多時了。老者听見身後動靜,沒有回頭,只是壓著嗓音低低的問了一句︰「她走了?」
黑衣人听到訊問恭恭敬敬的回稟道︰「杜迷津半個時辰前已隨晨風下山。」
老者默然的微微點了下頭,接著問道︰「他們發現你了嗎?可還有驚動到別的人嗎?」。
「弟子一路上都用功法克制著喘息的聲音,而且只遠遠跟著他們出了上清教的地界,便回來復命了。杜迷津仍在傷中,晨風忙于照顧,想來應該不會被發現。弟子也留意過周圍,除了弟子一人之外,未見其他人蹤跡。」
老者听完贊許的說了一句︰「很好,你做的很好。」而後又加重語氣的說︰「你回去吧,明日一早你便下山,暗中盯緊杜迷津,有什麼消息及時向我稟報。別怪我沒提醒你,若是出了什麼差錯,我決不輕饒!」
黑衣人听完,眼里閃過一絲恐懼,他立刻雙手抱拳、單膝跪地的保證道︰「師傅放心,弟子一定行事,決不讓師傅失望!」
而與此同時,秦濟世的師弟柯懷古的房間內,此刻也仍未休息。
柯懷古坐在窗邊的八仙桌旁,左手邊放著一盞剛剛沖泡好的茶水,右手里拿著一卷古書,一邊喝茶一邊全神貫注的讀著書。上清教內幾乎所有弟子都知道,柯懷古平素不喜早睡,也就沒有人會留意此刻他房間內透出的燈光。就算是旁人看見,柯懷古現在與平日里也似乎沒什麼兩樣。
柯懷古慢慢端起茶杯,吹了吹還未消散的熱氣,輕輕的抿了一口茶水。突然,他嘴角邊漾起一絲笑意,對著房門,仿佛是自言自語的說了句︰「到了還不進來,不怕被別人發現啊。」
突然,只听房門「吱」的一聲打開,又迅速關合上,速度快的讓別人都來不及反應發生了什麼,就見柯懷古的屋子里瞬間多了一個道士打扮的年輕男子,正略微垂著頭,守禮的站在柯懷古身旁。
柯懷古沒有抬頭,還是自顧自的看著手里的書。男子倒也釋然,就那麼直愣愣的站在一邊,平靜的面容上沒有一絲表情。時間就這麼一分一秒的了,男子仍舊一動不動。柯懷古不,他也不言語,硬是把自己站成了沒有絲毫局促不安的一尊雕塑,屋子里靜的好像沒有這個人存在一樣。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左右,柯懷古淡淡然的張嘴道︰「知道為什麼罰你站了這麼久嗎?」。
男子听了這話,知道師傅終于是消氣了,一瞬間仿佛靈魂附體了一樣,終于小幅度的活動了下肩膀,抬起頭,對著柯懷古小聲認錯道︰「弟子辦完事應該直接進屋回稟,不該站在門外,如果被人發現,就會壞了師傅的計劃。弟子知錯了,還請師傅責罰。」
柯懷古听他道歉的語氣挺真誠的,還算出自本心意識到自己做的不對,也就沒有再多追究,隨意的說著︰「剛才不是已經罰過你了嗎?這次就算了,但不能有下次,不然我就連本帶利罰你個狠的,知道嗎?!」
男子听到後,心里一陣輕松,臉上也浮現了一絲難掩的喜悅,讓人終于覺得,這是個有血有肉的人了。他半是恭敬半是撒嬌的回應道︰「弟子知道了,下次絕不再犯了。」
柯懷古受男子的情緒感染,也不似剛才般嚴肅了,他放下手里的書,微微笑著問他說︰「你剛才站了多久啊?」
男子听完一臉沮喪的低著頭嘟囔道︰「哪有多久啊,其實也就兩分鐘而已。」
柯懷古看他這個樣子,有些鼓勵的說︰「兩分鐘我才察覺,看來你輕功又精進了不少,這個進步速度,年輕一輩的弟子里,無人能及了。」
男子听出了柯懷古話里的安慰成分,並不十分領情的說︰「我都已經運用功力屏住了自己的呼吸,站的又是絕對不會又破綻的死角,這樣都只隱藏了兩分鐘而已,哪里算精進啊。」
屋子里的兩個人閑話家常的對話,若是落在外人耳里一定會驚掉下巴,誰會想到平時以嚴肅苛刻著稱的柯懷古,居然也有這樣放下架子、平易近人的時候呢?
柯懷古听了男子的話,並不十分認同的說︰「你也不用妄自菲薄。不要小看這兩分鐘,兩分鐘如果運用得當,足夠讓你的對手在不知不覺間死個十回八回了。」
男子听了柯懷古的話,頓時斂了眉眼,一臉正色的垂首道︰「師傅嚴重了,弟子不敢!」
柯懷古看男子一副恭謹自持的模樣,站起身拍了拍男子的肩膀,安撫的說道︰「你多心了,我並沒有認為你要害我。你的功力在年輕弟子中雖說稍有敵手,但對我還是差些火候的。」說完,話鋒一轉,接著問道︰「說說正經事吧,秦濟世派的誰下山打探清楚了嗎?」。
男子隨著話音臉色完成了一秒無縫轉換,也開啟了談正事的嚴謹模式,認認真真的回答道︰「弟子已經打探清楚,秦師伯派的是他的關門弟子杜迷津下山,隨行的還有晨風師兄。弟子竊听到晨風師兄與杜迷津的對話,貌似晨風師兄只是護送杜迷津一程,不日便會回到山里,此去執行任務的應該只有杜迷津一人。」說完想了想,又補充道︰「不過弟子無意間發現了另一件事。弟子在惠山復命的途中,看到另有一名黑衣人跟蹤杜迷津與晨風師兄,看他所用輕功,應該也是本教中人。弟子觀察了一會,見他只是跟蹤,並沒有加害他們的意圖,弟子不明對方用意,也就沒有現身,他應該也沒有發現我。」
柯懷古听完,略微思索了一下,了然的說道︰「果然不出我所料,這只老狐狸。棋墨,這里沒你的事了,你去把你師兄梁祐煥叫來,你就可以回房休息了。」
名喚「棋墨」的男子听到後皺了皺眉,有些欲言又止,想了想,還是硬著脖子說道︰「師傅,恕弟子冒犯,師傅行事自有道理,弟子不敢妄加揣測。只是秦師伯派的是迷津師姐,咱們派祐煥師兄去,會不會有些不妥?」
柯懷古听完棋墨的話,笑的自有一番氣度,他高深莫測的說︰「你所擔心的,我自然知道。只是人生一世,自有命數。派祐煥去,一來你的功夫不能見人,祐煥自是最好人選;二來,我也想看一看,宿命是否真的不能更改。至于祐煥,萬般結果,就看他自身造化了。你無須多言,只管叫你祐煥師兄過來就好,我自有分寸。謹記,切不可在其他師兄弟面前展露你的功夫,明白嗎?」。
「是,弟子知道了。」棋墨聞言領了命令,轉身出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