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卓年看著杜迷津無聲的笑了笑,說︰「放心吧,杜姐,你擔心的我都明白。我與明鏡從小一起長大,他是什麼樣的人,我最清楚。所有人都覺得我是為了父命、為了主僕的本分,才放棄大好前途和天地遼闊,一心守在明鏡身邊,做他的護衛。連明鏡自己有時候都這麼覺得,總感覺虧欠我許多,有好的東西都偷偷藏起來,私下送與我。其實沒有人甘願用自己的一生為別人保駕護航,我之所以這麼做,原因很簡單,殷明鏡他值得。」
杜迷津很意外楊卓年會與她說這些,她知道以卓年的性格來說,這些話絕不會輕易說給外人听,自己很顯然,榮幸的被卓年視為了摯友。或許每個人都會有想要傾吐的時候,為著這份信任與看重,杜迷津什麼話都沒說,只是用靜默注視的目光告訴楊卓年,她一直在,她很用心的在听。
杜迷津看見,楊卓年遠眺的眼神既柔軟又堅定,似是想起了很多溫暖的往事,他聲音中滿是感慨與懷念的繼續說道︰「明鏡的爹位高權重,朝中主動結交的官僚不計其數,就連許多皇子、郡主都經常來府中走動。從小,明鏡就被皇室子嗣邀請著一起游湖、賞花、登山,那可是別人恨不得使盡渾身解數巴結的權利,著實讓很多大臣加的孩子眼紅,用你們現在的話說,就是非常寶貴的人脈了。可明鏡並不領情,總是能躲就躲。整日里只跟我這個下人的孩子混在一起,同進同出,像個小尾巴一樣。甩都甩不掉。我問他為什麼,他說那些人身上的虛假和攀比,他不喜歡。他一直平等待我,兄弟相稱,從來都沒有故意在我身邊展示過他的優越。我爹不止一次看不下去告誡我,下人就該有下人的樣子,要懂得尊卑和進退。不能逾越了本分。明鏡知道了跟老爺據理力爭了好久,非要拉著我結拜異姓兄弟。他說君子相交,不問出處。但憑真心。直到現在,我都清楚的記得,明鏡在說這話時,眼里明亮的神色。礙于父親的壓力。我最終也沒能和明鏡結拜。但從那時起,我就在心里認下了明鏡這個兄弟,發誓禍福與共、生死相托。因為明鏡的爹手握重權,有想拉攏他的,自然就有想害他的。可是老爺在朝中浮沉幾十年,心機深邃並不容易得手,那些人就把目光轉向了老爺最疼愛的明鏡。那些人心里很清楚,毀了明鏡。不僅能折了老爺的臂膀,也能給老爺在心智上以重創。所以他們前僕後繼,失敗了多少次,就有失敗加一次的卷土重來。從小到大,明鏡經歷的凶險不計其數,教他的先生、照顧他的女乃娘、與他一同讀書的同窗,都有可能一個轉身,就變成想要置他于死地的歹人。明鏡幾乎是九死一生的活到現在,老爺總是叮囑明鏡,不可輕信任何人。可是明鏡依舊用一片赤誠來對待周圍所有的人和事,不隱藏、不設防,坦然善意的面對世間所有丑惡。他是那麼干淨的人,勾心斗角的事情他做不來,所以這些復雜的事情我不會和他說。我會加倍小心的看顧他,站在他身邊,幫她擋掉所有危難。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他,也不會讓他有絲毫察覺後的壓力和擔心,我會保護好他最初最澄明的心。所以,杜姐,你教給我的事我會盡全力去做,因為這與明鏡的安慰又牽扯,我就絕不會怠慢,現在你懂我的保證了嗎?」。
楊卓年說完轉頭看向杜迷津,那目光中水晶一樣清澈的坦誠讓人無法直視又不能忽略,杜迷津第一次覺得除去那些真假莫辨的算計,有時純粹更是一種讓人汗顏的力量。杜迷津必須承認,就在剛剛,她還把楊卓年的應允,當做是一種禮貌上的應付,她不確定楊卓年是否真的明白提防蔣佳軒這件事情的利害。本想多說幾句囑咐一下,可正因為楊卓年的純粹,才能輕易看出杜迷津心里的想法,也才會和杜迷津耐心的訴說這些前因後果讓她安心。杜迷津有些慚愧,畢竟是她輕視了楊卓年與殷明鏡之間的感情,同時也為楊卓年的真誠動容,她不由得迎著卓年的目光肯定的安撫道︰「你也同樣放心吧,卓年。明鏡不光是你的兄弟,這兩個多月的相處,明鏡的為人我也看得到。和你一樣,或許只是單純的因為明鏡的純善吧,我也習慣了拿他當做親人一般。無論何時,我都會與你一起,護明鏡周全的。別忘了,拋出這些個人情感不說,保護殷明鏡可是我下山的首要任務呢!他要是真有什麼閃失,就算是我輸得起,上清教的名聲還輸不起呢!」
楊卓年當然知道杜迷津並非像她說的只是為了完成師命而已。從最初在培訓教室共同抵御殺手時,楊卓年就看得出,這個女人遠沒有她外表表現的那麼疏離。她看重鄰世紅娘館里的每一個人,不論誰有危險,她都不會袖手旁觀,甚至對只是客戶的沈小枝,她都會感同身受。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杜迷津和殷明鏡是一種人,他們都是願意用自己的光芒,去溫暖和點亮別人的晦暗的人。唯一不同的只是她所修所學參與了太多的陰謀和算計,很難再正視自己心內的純真罷了。楊卓年看上去粗枝大葉,實則心思細膩,這些他都看在眼里,只是不說罷了。這也是為什麼他會輕易的拿杜迷津當做自己人,因為他相信杜迷津骨子里的良善。就像現在,蔣佳軒明明是拿她做切入口,時刻糾纏于她,如果蔣佳軒真的是敵非友的話,杜迷津無疑就是距離危險最近的人。這一切聰慧如杜迷津,怎麼會不明白?可她還是願意拿自己做餌,盡可能地去接近真相,說到底,為的還不是大家的平安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