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陣陣驚呼,此起彼伏,全部撲了上來,要拉開凌王與宣太後,一邊傻了眼的北宮君悲痛嘶叫,撲上前握住太後蒼老猙獰的手,癲狂道︰「啊,母後,你干什麼!放手!」
甄月驚的捂住顫抖的唇瓣,身子莫名其妙的抖起來,整個人都無法支撐,扶子然連忙將她護在懷中,感覺她的異常,拍著她脊背安撫道︰「沒事,月兒。」
她震驚的看著這荒唐而恐怖的一幕,心中哀默至極,一直清冷的眼楮疼的紅起來,感覺周身寒冷無比,看著他依舊挺拔的身影,卻覺得有些心痛。
淡淡的血腥味瞬間充斥鼻尖,一直候在殿外的禁衛軍听到聲響,連忙沖了進來,帶起一陣狂風,卷起肆意飛揚的雪白綢幔,所有人的神經全部繃在一起,好似一根即將斷裂的弦。
眾人此時才知,苟延殘喘的宣太後一直儲蓄著力量,就是為了生命的最後一刻,將這柄謀劃已久的刀子插入自己的孩子月復中。
沒有人能掙開宣太後的力量,她好似徹底癲瘋,一雙渾濁的眼楮布滿血絲,猙獰的如同地獄幽靈,而北墨凌好似雕塑一般,任由血口越來越深,絲毫不覺疼痛,只有眼角不斷滑落的淚水說明他是有知覺的。
「跟母後一起死吧,死了就是母後的好孩子,母後在地下每天給你做桃花糕。」宣太後整個身子弓起來,凌亂的白發染上滴滴血跡。
北墨凌絕痛的看著自己的母親︰「你除了讓我死。可還有其他?我到底是你的什麼。」
「你是什麼?」宣太後淚水潸然,憤恨的雙眼片刻迷茫,僅僅是片刻,狠絕的說道︰「你是我的噩夢,只有你死了,我才是干淨的。」
太多的痛哭在這個血氣橫流的夜晚飄蕩,那些塵封在心里的陰影瞬間蜂擁而出,吞噬著皇家人的心,全是腐爛到腥臭的黑暗。
眼看著北墨凌的一只手血肉模糊,張良再也顧不上為臣之禮。抬起腳狠狠踢向宣太後的月復部。大殿上瞬間倒吸驚呼,只見宣太後一口血噴出,整個身子撞在床的角落,掙扎片刻。又猙獰的爬過來。滿手的血染紅了雪白的寢衣。
「太醫、太醫。」
北宮君痛哭的嚎叫。再也不復一絲帝王之氣,跪倒在地,痛聲道︰「墨凌。快把刀放下來。」
北墨凌依舊保持著原先的姿勢,血肉模糊的手握著鮮紅的刀刃,鮮血源源不斷,身後的太醫似乎還未從驚恐中回神,他們從未見過如此喪心病狂的母親,有些信奉禮儀之人早就暈厥過去,還是甄月急忙讓扶子然前去包扎傷口。
傷口見骨,恐怖駭人,月牙色的錦袍好似梅花點綴,絕望的美,淒涼的美,他一動不動,任由著扶子然急促的包扎傷口,就這麼看著床榻上的婦人,眼神早已灰暗。
北宮君一聲嘶叫,滿臉青筋,像是被刺激的厲害,抱著腦袋聲嘶力竭︰「啊啊啊,瘋了,瘋了。」
只見宣太後雙唇依舊蠕動著殺殺,然而因為月復部受傷,爬著爬著便眼神聳拉,看一眼幾近崩潰的北宮君,又看一眼萬念俱灰的北墨凌,無力的翻過身子,渾身散發著死氣。
目光渙散的盯著床頂的夜明珠,珠光幽藍,像死神之手籠罩著她,這一生的歲月無常,好似流水一般拂過眼前,充滿戾氣的雙眼瞬間定格,慢慢聚焦,布滿皺紋的嘴角漸漸笑了起來,不同之前的戾氣,帶著淡淡的溫柔,讓人錯覺,她一直都是溫柔的女子,剛剛荒唐的舉動並非她所為,她伸開手臂好像要抓住什麼,卻沒有一絲力氣,力氣早在揮刀之時枯盡。
「不要將我葬入皇陵,我要去找武安侯,他一直在等我。」忽然,她滿眼落淚,像是看見什麼,驚恐的瞪大眼楮,氣若游絲道︰「下輩子,不要做我的孩子。」
滴滴淚水滑落,重重的閉上了眼眸,眼瞼垂下的那一瞬間,一絲暖意流出,好似她心尖一直隱藏的那份溫暖,只是在歲月的碾磨與貪婪中,早就消磨殆盡,在死亡來臨的最後一刻,她終是看到了心底隱藏的愧疚。
「母後。」北宮君小心翼翼的爬過去,探了探宣太後的鼻息,手指一顫,面色悲痛︰「母後薨了。」
太鼎十四年,十月二十戌時,曾經權傾北瀛朝野的宣太後,暴斃而亡,晚年淒楚,兩名子嗣無一人送葬,其遺體並未入皇陵,未祭告太廟,坊間謠言秘密被壓制,更添其神秘色彩。
整個壽安宮嚶嚶哭泣,到處跪滿了人,夜色深沉如墨,天地白芒,冷朔無雙,男子迎風而立,蒼白的手被白布包扎著,上面隱隱鮮血滲出,他沒有說一句話,眼角的淚水早已被吹干,大殿進進出出都是打理太後後事的人,從宣太後薨的那一刻,他就回到了冷漠的狀態,冷眼看著一切。
他走在蒼茫的白雪之上,背影孤傲淒涼,好似雪峰上蒼茫挺立的雪松,永遠都屹立在冰雪之上,沒有溫度,沒有倚靠,孤零零的,很快消失在白雪中,與漫無天際的雪花融為一體,再也看不見一點身影。
甄月看著忙忙碌碌又瑟瑟發抖的官侍們,心口也漸漸涼了一些,她就站在壽安宮殿門口,看著他走下台階,深一腳淺一腳的印在雪地上,沒有回頭,沒有打娟燈,好似將自己封印在黑暗的世界,拒絕一切打擾。
沒有人知道北墨凌去了哪里,詭異陰暗的皇宮到處都尋不到他的影子,他如同人間蒸發,帶著一手的鮮血消失了,而一直跌坐在地的年輕帝王,也緊隨著消失不見,整個紫晶聖宮低沉的喘不過氣,人人惶恐不安。
甄月與扶子然被安排到了寶華殿,外面雪虐風饕,像發了瘋的怪獸,整個天地似乎搖搖欲墜,張良走前千叮萬囑讓她不要到處走動,明日殿下就會派人來接她回府。
「月兒,夜很深了,早點休息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