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少女情懷,情竇初開,一面之緣,宋瑞溪便將長放到心頭,直言縱使飛蛾撲火亦無悔。
宋如沐感佩堂姐初生牛犢不怕虎,返鄉路上,曾將心中擔憂說與宋翰。她記得當時宋翰聞言輕回一句「上意如此」,頓時讓宋如沐膛目結舌,各種羨慕嫉妒恨,原來自己竟是傳說中的炮灰女配?
「沐兒拙見,茲以為長公主府尊貴,要想一直立于廟堂之外其實並不容易,外人想拉公主府下水,長的婚事便是首當其沖。二姐有幸被長公主看中,定是有二姐的長處」上意不能說,宋如沐只能換種說法安慰老。按照宋如沐想來,長公主府本是按照上意要站到宋府這邊,結果宋翰突然被楚派圍攻誣陷,以致身陷囹圄不能月兌身,經皇上抵制才得以安穩辭官歸鄉。皇上一步好棋成空,長公主府因禍得福,能夠繼續獨善其身,當是滿意的。宋如沐覺得,長公主府此時比宋府更應該擔憂皇上悔棋才是。
老本沒指望能有確切答案,可宋如沐的話,無意給了她些許安慰,讓她在寬慰之余又驚喜莫名,這孩子的好,已經有些超出她的想象。
宋如沐不知道宋老心中難耐驚喜,她只擔心,萬一宋翰經不住勸酒,該如何是好?
等到宋老太爺帶著三個兒子幾個孫子自東街回來,一群人涌進老兩口的春暉堂,東街一時比往年過年還要熱鬧。
老太太年紀大了,不比前幾年顧忌著體面。如今她是由著自個兒的心情走,誰叫她兒子爭氣。只見她左手拉著兒子。右手抱著孫子,心肝肉的直叫。當真是怎麼愛都愛不過來。
大看得直泛酸,心道遠香近臭,莫過于此。
老太爺扮白臉習慣了,再是眼饞子的恣意,也不願意隨便示軟,咬牙坐在炕上瞪著抱成一團的幾人。看著看著,老太爺不覺眼花,佯醉以手捂臉,心里只有一個念頭。好在這個兒子平安回來了。
不知何時,當年雄心早無蹤影。宋家在本地地位已是崇高,何必又去火中取栗錦上添花呢?
一場相見歡,有喜有悲,有酸有甜,東街宋翰一房就算在老宅安頓下來。
老親自吩咐不能委屈三房,包括大吳氏在內,自上而下無人敢不應。
幾日來,宋如沐日子過得清淨又舒坦。對于宋翰提出帶宋念之到農莊去住,頗為理解,實在本地官紳無論大小,每日拜訪者太多。只可惜她被老留下。唯有回屋拎著宋念之的耳朵,再三囑咐他好好照顧宋翰身體,宋念之知道是因為不能同去拿他出氣。難得孩子氣了一次,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被宋念之及一群丫鬟偷笑的宋如沐。為二人仔細準備行裝,務求兩人在莊子上能如在家一般。送走二人之後。宋如沐則依宋翰吩咐,留在老宅替他向二老盡孝。
宋翰以養病為由,謝絕一切訪客,帶著兒子住到城外,過起了與世無爭的隱士生活。
獨留老宅的宋如沐,則風雨無阻每日晨昏定省,每日說些京城趣事和旅途見聞,老太太听得有滋有味,在這個孫女身上體會到了其他孫女所沒有過的貼心之情。進入臘月,老讓宋如沐繼續管著三房的同時,再和宋瑞溪一道接受大的教導。
對于管家理事,自小理家的宋如沐可謂是得心應手,並不覺得有多累多難,不過她還是多在大面前顯拙,遇事多向大請教。大觀其對自己異常尊敬,心里防備便少了許多,一個丫頭片子而已,最多兩年就嫁人了。
宋如沐翼翼擺好與大和眾位堂嫂的關系,認真處理著分到她手中的每一件事,以防出錯惹來各方閑話。她自己明白,她與家中晚輩們的不同,她的身世眾人不清楚,可一直觀察她的老卻心知肚明,假若她真無所顧忌犯錯惹嫌的話,處罰絕對會是最嚴厲的。
與謹慎處事的宋如沐差不多,緊張備婚的宋瑞溪也是謹慎有加,不說她母親的胡鬧,只說三叔的意外辭官,便讓她唯一的優勢沒了!何況她沒有堂姐穩重,亦沒有堂妹聰慧,中規中矩,她對未來生活越來越沒了信心。不過她會努力學習,進而更加用心去做。至于當初豪言飛蛾撲火,那是她心中最糟糕的結局。她見過長,知道那雙眼楮里有她的影子。只要他心里有她,她宋瑞溪就敢飛蛾撲火,絕不虛言。
堂因為這份謹慎,生出一份惺惺相惜,關系更加融洽起來。
宋如沐放下手中賬本,見本應與她一般算賬的宋瑞溪,正含笑望著窗外鵝毛大雪出神,不由揮手賊笑︰「想什麼呢?這般忘乎所以的模樣,難道是……」。
「就知道胡說,讓嬤嬤們听到有你罪受……」宋瑞溪俊臉微紅,底氣不足的瞪一眼滿臉俏皮的堂妹,直恨這丫頭人前萬般懂事,人後卻口無遮攔的德行。
「可別唬我,我膽子小……只有趁她們不在時才敢這般說說而已」宋如沐穿越多年,很享受和宋瑞溪的這份情誼,可惜宋瑞溪不日將要出嫁,日後再想見面便是千難萬難。
「你呀只會拿我說笑,我倒無所謂,只是你將及笄,到時家里開始替你尋模親事,雖說暫時定不下,可總歸就是一兩年的事,你心里到底是怎麼想的?」宋瑞溪平復心緒,見小堂妹笑得沒心沒肺,不免有些發愁,她有了長來日可期,所以她希望堂妹也能得個如意郎君。當初堂妹與那陸站一起看得人眼暈,可陸成親了,兩人再無可能。
「我能有什麼打算。听我爹的唄,他讓我嫁誰我就嫁誰……」宋如沐沒想到宋瑞溪這麼快轉移話題。只能繼續埋頭算賬,隨著兩人相處時日變長。這堂姐越來越難調戲,可見逗趣功力見漲。
說真的,她是真不想嫁人,可宋翰堅決不允,還生平頭一次對她發了偌大的脾氣,她能怎麼辦?就這樣吧!
旁邊研磨的萱玲听了這話,不由瞟一眼,繼續研磨。
「你說這雪怎麼就不停呢?听說城里城外許多人家的房子都蹋了……」宋如沐沒看到萱玲的異常,只望著窗外一直下個不停的大雪。也不知道給宋翰送去的銀票夠不夠。
「是呀,都下了半個月了,自我懂事起,咱們這里就沒下過這麼大的雪……老天保佑,咱們這里有三叔這前御史大夫鎮著還好。听說平縣膠縣那些地方,凍死餓死了許多人」宋瑞溪父親宋浩管著家里所有的鋪子經營,因此她的消息要比宋如沐多一些,知道這些也不足為奇。
「還知道什麼?一道與我說說看」宋如沐只知宋翰與宋念之父子倆,這段時日因這雪災花錢如流水。卻不知兩人具體做了什麼。
「也沒什麼,好像朝廷什麼也沒做,倒是許多大戶出錢出糧的,只是是要受難的人家。用地換錢糧」宋瑞溪把她知道的說出來,她覺得這事有點怪怪的,卻說不出哪兒有問題。
宋如沐無端警覺起來。這個年代,地是農民的命根子。讓農民拿地換錢糧,無疑于殺人越貨。農民沒了地。來年只能做佃農做流民,一系列問題便會接踵而來。
再沒心情算賬,宋如沐吩咐萱玲幫她把剩下的看完,自己起身在屋里慢慢溜達。這些賬本無非是家里雞零狗碎的用度,大帳本大伯母並未給兩人看過。
「你倒好,茶語茶香萱玲都能替你做賬,只可憐了我!」宋瑞溪看得眼熱,她身邊準備陪嫁的四大丫頭,春蘭和夏荷識字,被她送去給茶語教了。
宋如沐渾不在意道︰「等你出嫁時,春蘭夏荷準會了。」
宋瑞溪拄著下巴點頭,茶語辦事還是值得的,春蘭夏荷也不是笨人,只是以前沒接觸過而已。
晚上,宋如沐自春暉堂回三房院子的路上,見還有粗使婆子在鏟雪,不由道︰「這麼晚還鏟什麼雪?快回屋烤火去吧」。
「謝三體諒奴婢,可這雪現下不掃,一會兒大老爺他們過來,怕是腳脖子都能沒了……」婆子臉上圍著厚麻布擋風,支吾不清,听起來頗為費力。
「原來如此,是我糊涂了!萱玲,給嬤嬤點銅子,讓嬤嬤做完事燙杯酒吃,暖暖身子」宋如沐轉身囑咐萱玲,那婆子沒想到還有這等好事,手里握著一把銅子,目送宋如沐等人離開,不由喃喃「三心善」,那麼多主子來來回回,誰肯看個掃地婆子一眼,更別說記掛冷暖。只是流言傷人,據說三不是三老爺親生的,也不知是真是假。
回到三房獨居的院子,茶語和茶香早帶著小丫鬟把一切打理妥當,饒是如此,更衣梳洗,端茶遞水,還是狠忙一番才上炕歇下。
「你明日讓人去問問父親,送去的銀子可夠?不夠缺多少,讓念之回來拿……算了,這大雪天不讓他回來了,讓人送去就是了。」宋如沐將自己埋進蓬松柔軟的綢褥之中,對茶語道。
「怎麼又問?前個兒不是剛送了銀子?老爺和少爺都是節儉之人,哪用這麼多?」自從他們回到老宅,宋如沐就給幾人重新分工。萱玲帶兩個三等丫鬟貼身伺候她;茶香則帶一個婆子兩個丫頭,管著三房的庫房,茶語則帶人負責看管她的衣裳、首飾、銀錢等貼身物件,因此這事只能和茶語說。
「白天听二說起外面,好像比咱們知道的要嚴重不少,我估模這事兒父親不會袖手旁觀。咱們在這深宅內院幫不上什麼,就只有銀子……」話沒說完心里便失落起來,回來之後才發現,在江南在京城的那些年,她活得有多自由。
「您就是願意操這些心,老話說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到了您這里就變成件件都放不下,小小年紀哪來這般多的心思,趕緊看會書就睡吧,明天還得早起去老那呢……」茶語自小跟著宋如沐,比萱玲要隨便些,听了這話當即回道。不錯雖然語氣犯沖,手上卻是仔細將油燈挑亮一些,免得一會兒宋如沐看書傷了眼楮。
對于茶語在她面前的直言,宋如沐自來由著她,只要不出三房的門,沒人能把她怎麼樣,故而只是一笑道︰「知道了,你們也去歇著吧」。
「茶語去吧,我這會兒不困,便等歇了再睡」萱玲從來的第一天就盡職盡責,茶語也不稀奇,放下剪子,謝過萱玲就先回房歇著去了。她這幾日都得早起,閆水吉遣人送來的賬冊越來越多,若不是手里兩個小丫鬟現在都能幫上忙,她還不知道得累成什麼樣呢。
第二日,讓人出乎意料的是,去莊上的下人帶回信說,宋翰不讓再送銀子,還說了他要帶宋念之出門,讓宋如沐自己照顧好自己,遇到什麼難事就去找二伯父。
屋外大雪覆城,宋如沐氣兩人不顧身體,這大雪天還敢往外跑,又無可奈何,實在是鞭長莫及。自從他們搬到莊子上去住以後,這種事情便接二連三的發生。宋家人通不知曉,還認為宋翰養病之余不忘宋念之的學問,都想著把自家孩兒送到莊子上,請宋翰教導一二,寄望自家也能進士及第。
怨念父子倆大雪天往外跑,又忍不住去猜想兩人去了什麼地方。牽腸掛肚之際,老屋里的大丫鬟翠蓮進來,說西街三老來了,讓宋如沐陪著說。
感慨這大雪天,七十多歲老太出行不易,估計是為了曾孫開蒙一事,不由想起前世父母為她擇校之事來回奔波的情景,當下心便軟成稀泥,一個想法在心中衍生。
而被宋如沐牽腸掛肚又怨念著的兩人,此時,正頂風冒雪前行。北風攜著絮般飛雪似刀般迎面撲來,地上積雪又隨風打旋移動,兩人眼前白茫茫一片。這種天氣真不適合出門,只是尊貴如他,能為民生千里迢迢頂風冒雪而來,讓他們趕這百八十里路,又有何妨?(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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