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這般想著氣著,宋如沐竟無言以對。
一生一世說的好听,可哪家又沒有一生一世?
三宮六院,三妻四妾,只要不和離不休棄,小妾都算一生一世。
她感激皇甫天佑對她的諸多幫助,也承認對他有著別樣感覺,可這些,並不能讓她跟堂姐宋瑞溪那般,生出一往無前飛蛾撲火的勇氣。她原來還記恨皇甫天佑讓她做良娣,現在倒不記恨了,實在是這人的思維已經定下。
眾多周知,妾為立女,妾在皇甫天朝低下到不能想象。十幾年間,她未見過一個登堂入室的妾,甚至她們的子女,都少有記進族譜,就連家族排行也是沒有的。富陽國公府那般高的門第,陸紫珞的生母姨娘說被趕就被趕,絲毫不用顧忌門面,因為沒人會因一個小妾而對大婦說三道四。
在這里,做妾最慘的不是地位低下,而是隨+.++時會與自己的骨肉分離。
她實在太厭惡這個時代的婚姻制度了。
族中爺叔伯堂哥,包括家里的大伯二伯堂哥們,哪家沒有兩三個小妾?可她回到老家居住的這些日子,別說是妾,就是庶子庶女也沒見到兩個,不記族譜不排名,他們就跟隱形人似的。
她心里有著根深蒂固且不可更改的執念,又怎容他三言兩語就動搖?即使甜蜜如糖亦是糖衣炮彈。
皇甫天佑舊事重提,讓宋如沐倍加煩躁。加上她知道之前的一切。不過是自己的夢而已,先前咬牙提起的精神便萎靡不少,兩人原本曇花一現的和諧,也隨之而去。抽手不得,翻身又不得,她只能側頭避見,嘶啞粗聲道︰「你走吧……」
「不行,你答應過我的,只要我能夠做到一生一世一雙人,你就嫁給我」面對如此倔強別扭的宋如沐。皇甫天佑沒轍只能豁出去了。他不能重蹈翊軒的老路,把時光都蹉跎浪費在不確定中,對她就得先下手為強。
「你胡說……」宋如沐被皇甫天佑的話,嗆到咳嗽連連。這人怎麼能如此敗壞她的名聲。
「不要跟我說你在戲弄孤……我可清楚記得你那次醉酒時。拉著孤說……」皇甫天佑一邊把人抱起來溫柔的拍背。一邊又語氣森然的威脅的說道。
皇甫天佑做了十幾年的東宮太子,身邊少有可信之人。在有限的條件下,對外他要防備楚府與各種眼線。對內他要建立屬于他自己的勢力,故而養成了他可粗可細,慣于窺人心思的習性。對于宋如沐的了解,暗衛與熟知她的人都是「貌美心善脾性好」,可據他的切身體會,此女貌美心善脾性好不假,可她喜憂多思,時而膽大如天,時而又膽小似龜如鼠。既然她喜歡胡思亂想,那他只能直接賴上她。
宋如沐咳聲連連,在皇甫天佑的懷中,如蜉蚍撼樹般的掙扎著。對于皇甫天佑的威脅,她倒是可以豁出命去,只是……
須臾,宋如沐停止扭動,剛才他說醉酒?
她記得那次醉酒,也記得有人拉著她說了很多,可是她完全不記得那人是誰,跟她具體說了什麼。難道是他,是皇甫天佑?
好啊,這人原來不是首犯,而是三番兩次跑進她閨房。宋如沐知道靠自己現在的體力,根本掙不過眼前之人,情急之下只能張口。
皇甫天佑渾身一滯,左胸傳來陣陣麻癢刺疼,仔細一看,原來懷中人竟然正在咬他,不由失笑。若在平時被她這麼使勁咬一口,只怕早就疼出冷汗,可現在她渾身無力,說咬還不如說蹭。不過看來是膽子又大了,竟敢咬他了。
或許宋如沐也察覺此法不妥,訕訕住嘴抬頭,暮見對方眼光灼灼的盯著她,不由臉紅心虛起來,她真的說了?听他連「孤」都蹦出來了,可見是當真了。
只是……
「你不要臉面我還要呢」宋如沐被身下之物引開注意力,實在是膈了她半天,不由恨恨提醒。
皇甫天佑細膩瓷白的臉亦是燒紅,這還是第一次,對女子有了不應該有的暇思,只是誰叫懷里的是她。又模到她本來病弱蒼白的臉頰變得滾燙,不由更是緊繃生疼。
「放開我,你可是儲君……」勿要其身不正!面對赤果果紅彤彤的小鮮肉,宋如沐只想趕緊逃離,見他久久不動,反而越發把她往自己懷里壓,只得羞憤的出聲提醒他自己的身份。
這一聲真正提醒了皇甫天佑,他時間不多了,若還拖著說不清,只能再等時機,萬一這死丫頭跟他玩心眼,他在京城只能鞭長莫及。
冷靜下來的皇甫天佑,並沒有放開懷中柔軟,只理了理嗓子,沉聲道︰「楚家馬上就要倒了,我的婚事母後再也不能干涉,只要父皇同意,你就可以做我的太子妃。本朝曾有太子妃善嫉,太子因寵愛太子妃亦無心納妾,帝無奈只能縱之。吾願仿效,你可願意。」
「那……」宋如沐沒听說本朝還有這樣的太子與太子妃,難道是皇家秘辛?不由半信半疑。
「閉嘴……你只說願意不願意」皇甫天佑眯眼,這女人缺心眼?這世間最大金蛋砸到她身上,她竟然還在猶豫。
「我……」不,宋如沐剛張嘴便被堵回去。
「你敢說不字試試,我就把你……」皇甫天佑還真是切中宋如沐的根脈,若非事關大局,宋如沐平時確實膽小如鼠。
「好吧好吧……你別生氣,皇家真的有太子未曾納妾?」宋如沐還是不信。
「嗯,絕對有……」就是你和我,你善嫉至極。皇甫天佑仰頭望天,似乎可以看到將來,宋如沐從溫婉賢淑變成飛揚跋扈的樣子。不由生笑。
「可是楚新柔」宋如沐不能忘記當日在公主府,楚新柔的耀眼光芒,那是個驕傲的女孩,若非真愛,肯定不會那麼緊追一個人。
「我從未對她有過男女旖念,只對你……」宋如沐態度的軟化,讓皇甫天佑暗自歡喜,也有了意有所指的心情。
而楚新柔與他之間,只是皇後一個不為人知的執念而已,不說父皇絕不允許。就是他難道會束手待斃?
「管你……放開我」宋如沐瞠目。這人還越發來勁了,再下去,還不知道會說什麼葷話。
「哈哈……你不管誰管?以後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了。你不是說過‘婚姻是兩人彼此的歸屬’」這話他記得清晰。
雖然她心里是這麼認為的。可她有說過嗎?也是那次醉酒後說的?不過皇甫天佑能記住這些。倒讓她刮目相看,先前的埋怨無形中少了許多。
「你這麼看著我」兩人的對話一直壓著聲音,這次皇甫天佑更是以氣出聲。呼到宋如沐的面上熱氣盈動「我很喜歡」。
動听的話誰都愛听,兩世孤單的宋如沐,雖然剎那間羞澀不已,可她還是兩眼生輝,雙頰粉紅,緊抿雙唇,不躲不避的繼續看著他。他如此出色,又居世間貴位,將來登極之後更是萬人之上,而她除了一張臉,自覺並沒什麼可以與他匹配的。可他偏偏就這麼死拽硬拉,絲毫不給她逃月兌的機會。她是不是也該相信他一次,縱使將來君負了卿心,她亦沒有在這世間白白走上一遭?
這一刻,她有些明白了堂姐宋瑞溪的作為,因為她竟然也有了同樣的心意。
「君若重諾,沐願比翼」宋如沐既然想開,頓覺豁然開朗,此前種種不過是她逃避的借口,她沒時間也沒精力,再去找一個可以滿足她隱秘心願的男人了。遙想當年兩人初次見面,對彼此那種久違的熟悉感,頗覺感嘆。
「佑……諾」皇甫天佑重重說道。能得她一諾,縱死亦無憾。皇甫天佑沉浸在初戀的甜蜜喜悅中,體會著從沒有嘗過的快活。
「你也知道我和翊軒議過親事,雖然因八字不合沒成,可他永遠都是我師兄,也是我的兄長,我不希望因為咱們的事,讓你將來對他心懷芥蒂……」有些人有些事,她想放也放不下,既然放不下,那就干脆說開,好過日後為此起什麼疙瘩。
「我比你更早認識翊軒,我們君臣十年,情誼深固」皇甫天佑不加思考的說,對于翊軒他想過也顧忌過,可當初自己能為了宋如沐的安全而放手,那想來以翊軒重情重諾的性格,既然羅敷有夫,他便絕不會再做讓她進退兩難的事。還有眼前的女人,她在感情上的執著他領教過,按照她瞻前顧後的性格,既然肯做出承諾,必定已是想清楚前後下定決心了。日後,她的執著便變成了他,只要他不負她,他相信她絕不會離開。
宋如沐點頭,皇甫天佑此人心思莫測,她且拭目以待。
男女之間便是如此,一旦剖白過對彼此的情懷,那相處的模式就完全不同了。
皇甫天佑放下先前的忐忑,再無顧忌,將心心念念的心上人,緊緊箍在懷中,一顆心喜悅的似要爆炸。
宋如沐被箍得難受,肚子又餓得厲害,卻因徹底放松下來,嗅著他身上讓人安心的香氣,人慢慢變得昏沉起來。
「餓了吧?看,我給你帶了烤雞腿,晚飯時我特意讓他們留的」懷中人月復部雷鳴,皇甫天佑听著醒悟,她現在是病人,需要看大夫吃東西,想起自己帶來的雞腿,頗有邀功之嫌。
熟悉的香氣依然濃郁誘人,引得她月復部咕嚕叫得更歡,宋如沐指尖在皇甫天佑手背上對掐,氣道︰「誰給病了幾天的人吃烤雞腿?」
「嘶……」皇甫天佑嘶聲抽疼,知道自己好心辦了壞事,只能將功抵罪的道︰「我讓萱玲去給你請大夫,再拿些熱粥來……」
「好呀,原來萱玲竟然還是你的人……」她是白做好人了,還以為是做好事,結果卻在身邊養了個細作。先前她一心想確認夢里之事,倒忽略了萱玲,如今經過皇甫天佑提醒,不由眯眼說道。
皇甫天佑沒想到兩人心意確認下來,宋如沐會是如此難纏,不由汗顏,不過她越是這般,他卻是越加高興,挑眉點頭道︰「是我讓她到你身邊照顧你的,怎麼她沒照顧好你?」
「是監視著~~順便伺機而動吧?」宋如沐才不相信他是單純的好意,根本就是賊心不死。
「事實證明孤的做法是對的,只要你一日未嫁,孤便有機會」皇甫天佑頗為慶幸,若是可以與她這般斗嘴一輩子,那他之前的努力都算值了,他的帝王之路上將有她陪伴,而不是作為一個傀儡,任由他人操縱一生,最後孤單郁郁的死去。
「不說了……」無言以對的宋如沐,想起他手中的雞腿,不由道︰「你把那雞皮吃了,我想吃里面的肉」
皇甫天佑也不願意說這個話題,听宋如沐轉移話題,趕緊道好,模索著撕起雞皮,宋如沐看的發笑,不由壞笑道︰「萱玲不是你的人嗎?你怎麼就不敢點燭呢?」
「……」對呀,皇甫天佑一時愣住,今夜萱玲值夜,他才能正大光明的走進來看她。可他怎麼就犯傻了,一路跟賊一般模黑呢?
宋如沐樂極生悲的笑得咳起來,人非完人,生的這麼俊,腦子也好使的人,卻行了這般的傻事,哈哈……咳咳……
皇甫天佑把雞腿放好,再模索著去點蠟燭,中間絆了兩次,總算將蠟燭點好,房間瞬時亮堂起來,長噓一口氣,轉身得意的笑看向宋如沐。
光線使宋如沐蹙眉側頭,只著中衣的她半靠枕上,綠綢繡荷褥子蓋到胸口,一頭長發隨意扎在身後,被他挽到耳後的碎發早已落下,細白修長的脖頸在黑發中若隱若現,皇甫天佑看的直眼,半晌垂目深呼吸,聲音黯啞道︰「別吃雞腿了,你剛退燒不久,卻是我思慮不周。我讓萱玲去拿熱粥……」,說完不等宋如沐回話,便急匆匆的掀簾而出。
外間萱玲一直緊張的等著。
她是殿邊的人,被派到小姐身邊照顧小姐的起居,不能讓人委屈了小姐的同時,更不能讓宋府隨便給小姐定下親事。可小姐待她全心全意的好,兩人之間相處的情同姐妹,她不知不覺間喜歡上這位平易近人的主子。為了彌補對小姐的愧疚,她盡心盡力的伺候她。阿彌陀佛,希望小姐知道真相後,還能繼續將她留在身邊。從小被送進宮的她,孤獨太久,太珍惜這份情緣了。
皇甫天佑囑咐過戰戰兢兢的萱玲,回到里間,滿眼不舍的看著嘴唇蒼白一臉憔悴的宋如沐。
他讓萱玲去拿熱粥,順便請大夫回來,所以他得走了,這次一別,再見又是何時?(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