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不了路?萱玲就是這麼伺候主子的?有沒有讓御醫去看過?若是沒有,你現在立刻就去……」皇甫天佑捶打著自己僵硬麻木的雙腿,他身上的毒雖說有了解藥,可那毒卻不是一天就能解的,他也只能這般躺在炕上,皇甫天佑痛恨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
心里著急,便多少有些遷怒到伺候宋如沐的萱玲身上。
小祝子與萱玲在東宮時關系就不錯,是皇甫天佑為數不多的心月復,可就是如此,讓他明著幫萱玲推托責任,他是萬萬不敢的,那宋小姐是殿下的心尖子,尖到什麼程度呢?
就算他小祝子斷了塵根,也知道想讓情竅初開的男人「守身如玉」不是那麼容易的,偏殿下就能說到做到,對皇上與皇後安排的侍寢宮女,能避則避,看都不看一眼,逼急了就直接閃人,皇上無奈只能由著殿下去了,皇上的心思是,等殿下大婚後嘗過甜頭,東宮空置的貴人位置何愁不滿。
小祝子默默為皇上點了根蠟,據他猜測,殿下大婚後,那些期望用侍寢覲身的宮女,就更加沒戲了。
既然殿下這般護著宋小姐,連「守身如玉」這種丟男人臉面的事都做了,那幫被無辜牽連的萱玲說話,哪能得了好?
但他也不能不管萱玲啊,小祝子小心翼翼的回道︰「姬大夫是宋小姐的義父,他老人家親自去看的,說是休息幾天就無事了。只是宋小姐走不得路,姬大夫便教了萱玲一套推拿手法,說是可以幫宋小姐盡快恢復的。萱玲學完幫宋小姐推拿了一遍,宋小姐說受用的很,還夸萱玲貼心呢!」
本就一臉冷峻之色的皇甫天佑聞言挑眉,看著小祝子的眼神帶上了審視,見小祝子半晌不敢抬頭看他一眼,當即嗤笑一聲道︰「出息了……知道找人來壓你主子了?」
「殿下英明,奴才萬萬不敢,實在是宋小姐就是那般說的。她還說……」小祝子被皇甫天佑笑的膝蓋一軟。噗通一聲跪地磕頭道。
「說什麼了?一字不落的報過來,但有隱瞞小心你的項上人頭」一听宋如沐還有話說,皇甫天佑就亂了心神。
「宋小姐跟姬大夫說,她當時憑著一股勁頭就跟著來了。可此來千里之遙。若非有萱玲姑娘貼身照顧。她早就倒在路上了,哪還能走到這里,還如願見到了殿下您。」小祝子窺著皇甫天佑的臉色說話。見殿下臉上的喜色遮也遮不住,一顆心才慢慢落地,心道還是宋小姐的話管用啊
「還有嗎?」。皇甫天佑意猶未盡的追問。
小祝子可憐兮兮的搖頭,真沒有了。
其實皇甫天佑先前也只是嘴上發狠而已,他心中明白,憑宋如沐對萱玲的看重,他若敢隨便拿萱玲出氣,她就敢對他橫眉冷對,她外表看起來似是溫和如玉,內心實則炙烈如火,這種人通常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護短。
就好像陸翊軒逼迫圖骨兒說出解毒方子的詭異法子,雖然陸翊軒拍著胸脯,說那是他自己想出的法子,可皇甫天佑就是知道,這個法子定是宋如沐想出來的,必是兩人在院中屏退下人交談時,宋如沐教他的。
皇甫天佑能想到這點,概因陸翊軒行軍打仗,走的是耿直勇猛之路,雖說上兵伐謀,可這種讓人有苦說不出的法子,絕對不是陸翊軒能想出來的。
宋如沐就不同了,她對他的在乎,他能感覺到,為了給他解毒,憑她的聰明才智與護短的性子,完全可以想出這種兵不血刃的法子。
其實在兩人交心之後,尤其是他知道了她的身世後,他就明顯感覺到她對他的信任,那種信任超越了任何人,就連她最在乎的宋家父子,似乎也被放在了他之後。
這種感覺與發現,對于長期封閉內心,耗費巨大心神體力周旋于楚家與皇上之間的皇甫天佑,是求而不得的東西。
正所謂,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猜到宋如沐是為他而出手的時候,皇甫天佑何止是欣喜若狂,簡直猶如行走在沙漠浩海中的旅人,遇到綠洲得以重生的感覺。他根本就不在乎宋如沐的法子有何不妥,他只知道,從四歲那年開始的,黑暗而漫長的孤獨之旅,終于結束了。
從今往後,她會將他放在心上,納于羽下,張開她柔弱卻堅韌的翅膀,為他遮擋風霜刀劍。
而他回報給她的,除了一生一世一雙人,還有更多……
雖說有經驗的人都說,宋如沐至少需要七八天才可以恢復過來,可有了姬無塵教給萱玲的推拿法,宋如沐隔天便可以扶著東西慢慢走動了,只是還不能站坐自如,起坐之間,總要慢慢的來才行。
這日在屋子里走了幾圈,想起坐下時那種針扎的酸疼,宋如沐索性讓萱玲扶著她,往皇甫天佑的院子走去。
西北與京城的冷不一樣,干冷不說,西北風吹到臉上直如利刃刮骨,刺疼難當。感受到風吹在臉上的疼痛,宋如沐恍然如夢,她都想不起來,自己是怎麼咬牙堅持下來的,還有萱玲,縱然有功夫護身,到底也是女兒家。
來到正院大門之時,門口守衛已經知道宋如沐的身份,自然不敢攔著,又恰好遇見要出門的小祝子。
小祝子這幾日被皇甫天佑一天幾趟的往西苑趕,此時正奉命再去探望宋如沐,沒成想宋如沐竟然自己來了,這可是個好消息,夠殿下樂呵好幾日了。
有小祝子帶路,幾人一路無阻的,來到皇甫天佑養傷的第三進院子。
屋內皇甫天佑正在接受姬無塵的推拿,宋如沐知道這種推拿。對躺在炕上不能動彈的皇甫天佑非常重要,便不讓小祝子進去通稟,只與萱玲兩人站在外間耐心等著。
小祝子示意宋如沐坐下,宋如沐苦笑搖頭,能坐她早就坐了,就怕忍疼坐下後,再要起來可就難了。
見宋如沐堅持,小祝子不敢違拗,只出門沏了一壺熱茶回來,便悄悄立到宋如沐的另一邊。
房內一時安靜下來。唯有姬無塵的按壓捶打之聲。還有皇甫天佑不時的悶哼之聲。
「殿下可覺得好些了?」里間傳來姬無塵帶著喘息的聲音。
「嗯,比之昨日又好了不少,姬大夫的醫術果然名不虛傳!既然姬大夫醫術如此了得……為何不入我天朝太醫院?」皇甫天佑由衷的贊嘆道,他知道若沒有姬無塵的超群醫術。他定是等不到京城御醫趕到的。也等不到宋如沐為她拿解毒方子了。可這樣比太醫院許多御醫的醫術還要了得之人。怎就甘心四海漂泊、浪跡天涯呢?
姬無塵淡然一笑道︰「那些都只是虛名而已,行醫濟世乃是草民微願,太醫院只能救幾人。四海行走卻能救天下之人……」,這個問題不止皇甫天佑好奇,每個他救過的人都會有這種疑惑,只是他從未與人說過,他曾經攜妻趕赴京城,準備考進太醫院光宗耀祖,只是還未入場,剛有了喜脈的妻子就失了蹤跡,他天南海北找了這十幾年,依然毫無蹤跡,也不知道他們母子或是母女,還有沒有活在這人世間。
救世濟人,只是他在為他最親的人積福而已。
尤記得,娘子曾笑著說學醫太苦,她一定要生個女兒,這樣就不用跟著他學醫了。也正是因為娘子的話,他才無論如何都不肯教小沐兒醫術,只肯教她藥膳之理,學醫確實太苦了。
「姬大夫如此高義,倒是讓孤無話可說了,但願這天下能多出幾位,像姬大夫這般仁心仁術的大夫,救我天朝子民于水火之中……」罷了,姬無塵既是沐兒的義父,又于他算是有恩,知道他志在四海,那就成全他吧,太醫院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也不算少。
「殿下牟贊……好了,今日就推拿到這里吧,殿下先睡上一覺,想來醒後會比現在還要好上些……」姬無塵為皇甫天佑蓋好被子,自己則下炕穿鞋,順便囑咐皇甫天佑這幾日還是不能亂動。
外間的宋如沐,見姬無塵掀簾出來,當即齜著牙忍疼行禮道︰「沐兒見過義父……」
姬無塵看到宋如沐一愣,繼而又帶著些許揶揄的笑道︰「看來你這腿恢復的比殿下要快很多啊,這麼快就能走到這里了……」
知道義父這是羞她等不急來看皇甫天佑,宋如沐心中一窘,臉也跟著紅了起來,弱弱地拍著姬無塵的馬屁道︰「是義父醫術高超,教給萱玲的推拿之法實乃神術……」
「哈哈……什麼神術?普通的推拿之法而已,小沐兒還是那般會說話。好了,義父不打擾你和殿下見面了,他這也盼了好幾日了,快去吧……」姬無塵想起宋如沐草稿都不打,就口出神術之說,忍俊不禁的哈哈笑出聲來,這義女收的實在絕妙,總能給他帶來不曾體會的歡聲笑語。若是當年妻子沒有失蹤,而是如願生下個女兒,想來也會如小沐兒這般,承歡膝下,給他們帶來無數的歡樂吧?
姬無塵心下黯然的出了房間,小祝子和萱玲也十分有眼色的出了房門,剩下宋如沐一個人站在原地,一時間,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這般大咧咧闖進男子房間了!
皇甫天佑在听到宋如沐與姬無塵說話時,就激動難抑的半坐起身來,只盼著宋如沐能早點進來,以解他多日的相思之苦。
實在是,這種近在咫尺卻不得見面的情景,能把他給逼瘋了。
「沐兒……」(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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