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所謂了。燕家會把她關在一個島上,我們謝家和葉家,也會派人過去看著的。」謝必誠沉聲說道。
這是三家一起商量做下的決定,燕家要保人,謝家和葉家要關人,于是一拍即合。
文綠竹點了點頭,沉吟了片刻問道,「你不開心嗎?」。
謝必誠怔了一下,攬住文綠竹,柔聲問,「你怎麼知道的?」
「感覺啊……」文綠竹雙手環住謝必誠,輕輕地撫著他的背脊,回道。
不是話語,不是動作,而是一種感覺。她覺得他情緒低落。
「燕家跟我提起我那個發小。……我覺得有些對不住他。」謝必誠嘆息一聲,緩緩說道。
文綠竹想了想,說道,「世事無常,是燕賢她越界了,你用不著自責。」
謝必誠抱住文綠竹不說話,道理都懂,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畢竟是他打小玩大的發小,為了救他而沒了性命,現在,又要把他妹妹關起來。
文綠竹雙手慢慢停住了輕撫,抱緊了謝必誠。
她懂這種內疚,有時她也會內疚,是不是自己來到這個身體,才讓原主消失的。原主才十六歲,未曾認真看過這個世界,卻就要永遠離開,再也看不到。
她過得越幸福,這種愧疚越重。可是有時她又覺得這種愧疚特別可笑,因為她知道,如果原主要回來,她一定會霸住身體,絕不讓原主代替自己的。
她有豆豆。有菜菜,有謝必誠,這是她的。她不願意放手,不會放手!
隔天文綠竹接到了高開賢的電話,「電影已經殺青了,正在做後期。」
「那很好啊,讓後期緊著做,如果可以,盡量提前完成。確保能在春節檔上映。」文綠竹笑道。
「已經安排下去了,就想問問你,你是否要審片。如果可以,定個日期出來……」高開賢難得地說得有些心虛,文綠竹眼楮看不見了並沒有傳出去,但是他坐這個位置。人脈關系厲害。還是隱約知道的。
文綠竹愣了一下,笑道,「我這次就不審片了,高總你負責吧。只要片子故事完整,情節流暢,節奏適中就行了。」
「好。」高開賢抹了抹額頭不存在的汗,明明知道,但還是要假裝不知道。這樣的事他做過很多次了,可不知為何面對文綠竹壓力特別大。
掛了電話。文綠竹揉揉眼楮,長嘆一聲。
她猜高開賢應該知道自己看不見的,不然不會打這個電話了。可是他明明知道,卻又假裝不知道,真叫人心里不舒服,仿佛英年早逝,行將就木時卻听到「你會長命百歲」這樣的謊言。
胡思亂想了一會兒,文綠竹便將這事拋到了腦後,繼續閉目養神。
G省一個三線縣城,蘇明開著車繞了很久,才終于找到自己想要找的地方。
當看到地方是一個書店時,她愣了好久,然後露出了冷笑。
從外表上看去,書店很舊,從二樓有很多綠蘿吊下來,有幾分風雅。沒有綠蘿遮住的牆壁泛黃,更顯得歲月滄桑。
她走進去,見書櫃和櫃台等,滿是歲月的痕跡,上頭有很多刮痕,如同飽經風霜的臉。
蘇明將視線移到素面朝天的書店老板身上,「就你這水平,竟然來開書店,真是諷刺。」
姚芊芊把半長不短有些遮眼楮的頭發捋到耳後,沖蘇明露出了個笑容,「想不到蘇小姐會來找我。」
姚芊芊回到老家這座小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要轉讓的書店盤過來,馬上就來做老板了,連家里都還沒收拾好。
她怕自己沒有事做,會痛哭,會想死,所以她迫不及待地投入了新工作。
可惜現實太殘酷,她坐在這里,還是滿心不甘和怨恨。在她看來,這樣的日子不是歲月靜好,而是歲月猙獰,把她一步步推向深淵。
蘇明前來,讓她心里痛快了一些,很想竭盡所能地諷刺她,嘲笑她。可是想到自己曾經威脅文綠竹,被文綠竹錄音,她便不敢做這樣的傻事。
心里痛快就是了,嘴上,讓兩句又如何?
萬一蘇明帶了錄音筆來,把自己的尖酸刻薄拿回去給鐘定邦听,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豈不是白費了?
蘇明坐在姚芊芊面前,直視她那張漂亮臉蛋上盈盈的笑意,咬牙道,「你毀了我的信念,你知道嗎?」。
「我沒有。我只知道,你毀了我的腿。如果不是你那麼決絕,不讓阿邦和我相見一次,我不會追那麼緊,然後出了車禍。」姚芊芊堅決不在口頭上露出半點口風。
她已經有些魔怔了,在斷腿之後的****夜夜里她想了又想,覺得文綠竹是人生贏家,她要向她學,學怎麼去面對生活。
首先,絕不在嘴上說虧心的話,無論心里怎麼想;其次,一定要臉上帶著笑容;最後,面對敵人一定要淡定,要穩住。
蘇明被姚芊芊這樣倒打一耙氣瘋了,當時她是阿邦的女朋友,阻止姚芊芊這個前女友見自己的男朋友,難道不是應該的嗎?怎麼到姚芊芊口中,就是她的錯了?
她憋住心里的憤怒,緩緩說道,「我伯父是做官的,做得還不小。我被我女乃女乃帶在身邊,從小接觸的,就是叫人疲憊的黑厚學,我不想走這條路,所以回到南方,認識阿邦。我希望,和他在一起,能夠月兌離了我過去的生活。可是你,偏偏讓我和阿邦分開!」
姚芊芊听畢,臉上露出奇異的笑意,「我放不下我的初戀,想回來找他,找回我失去的純真,想得到救贖。可是你偏偏那樣阻擋我,讓我不但得不到救贖,還是去了一條腿。」
「你撒謊!你怎麼可能回來找救贖?你早就不可救贖了!至于腿,你的腿難道比我傾心付出一切也要爭取的愛情還重要嗎?」。蘇明被姚芊芊氣瘋了。
此刻她在下風,和鐘定邦分開了,再無當初那種淡定和優雅,再不能將姚芊芊放在手上玩弄。她急了,所以就不再是原先那個自己了。
姚芊芊把桌上一罐當做零錢找出去的糖果拿起來狠狠地扔在了地上,紅著眼楮瞪向蘇明,尖聲道,
「我的腿當然比你的愛情重要!健全的體魄當然比那勞什子愛情重要!你別跟我提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我只想要回實實在在的,實實在在的一條腿!」
失去了一條腿,她就是個殘廢,走在路上會被人用憐憫的目光盯著看的殘廢,再也不能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的殘廢,甚至連嫁給普通男人都沒有資格的殘廢!
「失去了一條腿,你也可以站起來,找到自己的幸福。」蘇明語氣有些弱。
姚芊芊冷笑,眼淚流下來,「失去了一份愛情,你也可以重新再找。」為了我的腿,我絕不讓你幸福,絕不讓!
蘇明有些迷茫,她還能找得到一個鐘定邦嗎?善良,心腸軟,有情有義,負責任……她還能找得到一個這樣的男人嗎?
姚芊芊看看時間,知道學生快下課了,便擦擦眼淚,「你走吧。」她已經被擠了下來,沒有必要再和蘇明這個階層的人接觸,徒增傷悲。
蘇明失魂落魄地出去了,坐在車里呆呆地,一直沒有說話。
這時天空下起了小雨,她想起自己把姚芊芊玩弄于股掌之上的那一次。
也並不遙遠,不過是幾個月前。可是幾個月,就發生了這麼多事,一切都天翻地覆。
蘇明從包里翻出手機,在通訊錄里找到文綠竹的名字。
可是看著那個名字,她雙手顫抖,卻不敢撥打出去。
文綠竹在北京出事了,她隱約听到一點,具體什麼事不知道,可是知道有很多人遭了殃。就連碧霞酒店的其中一個股東,也不見了。她伯父對此諱莫如深,讓她不要再打听。
所以,她明知道是文綠竹打電話跟鐘定邦告狀的,也不敢打電話找文綠竹,讓她澄清誤會。她還記得,自己拿過龍鳳胎威脅過文綠竹的,再打過去,也許就不是文綠竹告狀,而是她先生出手了。
可是要她放棄鐘定邦,她舍不得。
蘇明伏在方向盤上,目光散漫地看著窗外的小雨。
雨點很快把車頭的玻璃淋花了,如同凌亂了的心事。
蘇明伸手按了雨刷按鈕,雨刷動了起來,原本朦朧了的世界又清晰起來。
她緩緩將目光看向舊書店內的姚芊芊,一動不動地看著。
也不知多久,一群一群的學生撐著傘走了過來,有些會進入店中挑書,挑好了拿錢給姚芊芊。
蘇明視力很好,遠遠地看到了,一本小學語文書的厚度,卻只給了一塊錢。
她驀地坐起來,盯著一個又一個的初中生,看到他們紛紛把一塊錢遞給姚芊芊。
蘇明看著看著,突然高聲笑了起來。
姚芊芊她開了書店,靠租書過日子,竟然一塊錢一塊錢地賺。不厭其煩、一次又一次地伸手出去,接的只是一塊錢!
姚芊芊竟然過這樣潦倒落魄的日子!
那她回去,回到她伯父身邊,疲憊一點,換來錦衣玉食一擲千金的生活,有什麼不好呢?
至于鐘定邦,就當是做錯了的一場夢吧。
畢竟,有一個這樣落魄的情敵,太跌份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