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文綠竹和謝必誠回來陪著聊天之後,葉思吾就覺得坐立不安,一顆心被放在油鍋里翻著煎炸。
他果然不該來的,來了也不該答應留下來住幾天的。
文綠竹和謝必誠不自覺流露出來的和諧溫馨,讓他每一刻都像被刀子切割心髒。
「知道是男孩還是女孩了嗎?」。葉思吾僵硬地笑著問道。
在謝必誠面前,他不願意輸得太難看。無論如何,他都得笑著,仿佛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今早去做了大排畸檢查,醫生說是同卵雙生,兩個小子。」謝必誠語氣平穩地說道。
葉思吾心髒又被狠狠一擊,連忙垂下了眼瞼。
想到文綠竹幾個月後,又會生下兩個和謝必誠長得相似的小子,他的心就一遍遍重復著從鮮活到成灰的過程。
謝必誠是說得仿佛跟閑話一般,可是和謝必誠相識了三十多年的他哪里听不出他話語里的瑟和自豪?只怕謝四少此刻心里正在敲鑼打鼓,歡欣鼓舞。
「葉思吾,你這是怎麼啦?」文綠竹看到葉思吾一舉一動都十分奇怪,此刻更是臉色蒼白,手背青筋畢露,不由得出言問道。
難道是想到在兒女方面輸給老冤家謝必誠,所以才這副破樣子?
葉思吾搖了搖頭,竭力壓制住自己,裝出鎮定的樣子,「我昨晚沒睡,今天一早就趕飛機過來……可能是沒休息好,神經抽搐了。」
神經抽搐……文綠柳嘴角抽了抽,扯了一把想說話的楊迭,示意他不要多問。
「那就在我們家休息休息吧,一樓有客房。」文媽媽連忙說道。
文綠竹懷了孩子,她怕葉思吾住進謝家會沖撞了,因此率先開口。
葉思吾是真的坐不下去了,便點點頭,笑著對文媽媽說道,「真是麻煩了。」
「你這孩子,有什麼麻煩的。」文媽媽說著,又看向謝必誠,「阿城啊,你跟你爸媽說一聲,思吾就住在我這邊了。我這里新的鋪蓋才晾曬干淨,還沒收起來,正好鋪了用,省得你們那邊重新拿鋪蓋鋪床。」
葉家和謝家是世交,她怕謝家兩老怪文綠竹和謝必誠不肯招待葉思吾。
謝必誠點點頭,「媽,我會說的。」又看向葉思吾,「好好休息。」
葉思吾只覺得「好好休息」這四個字充滿了諷刺意味,他一定是知道自己不能好好休息,才故意這麼說的。
不過,葉思吾覺得自己委實待不下去了,便沒有反駁,只看想楊迭和文綠柳,「抱歉,失陪了。」
被文媽媽帶著進了房,躺下來的葉思吾想起父親來幫謝必誠做媒那次。隔了幾十年後再一次見到曾忘語,他父親激動得渾身顫抖。
當時他氣極了,心中對父親失望之極。現在他明白那種感覺了,不是想要做出那副形態,而是忍不住做了出來,潛意識里根本不知道自己表現如何,想控制也控制不住。
有一種愛情,深刻到烙印進靈魂里,不由自主地歡喜,又不由自主地悲傷,魂牽夢縈,無法抑制,讓理智節節敗退甚至灰飛煙滅。
也許,他父親愛得比他還深,因為父親和曾忘語是青梅竹馬,最後他卻錯手毀了她一輩子。
文綠柳和楊迭回房喂凡凡吃女乃,楊迭好奇地問,「那個葉思吾怎麼那麼奇怪?」
「他喜歡我妹妹。」文綠柳說道,「可我妹妹和謝必誠夫妻和睦,關系溫馨,他眼睜睜看著,哪里能夠忍得住。」
「原來這樣啊……」楊迭恍然大悟,「我就說他表現怎麼那麼奇怪!……不過比起來,妹夫比他好多了,綠竹選阿城是對的。」
文綠柳笑道,「和條件無關,主要是綠竹喜歡謝必誠。」
楊迭深以為然,點點頭笑看向文綠柳,「選擇自己喜歡的,才是最幸福快樂的。」他當時追文綠柳,文綠柳一直不肯理他,他心里難過極了,搞研究都沒有心情了。
後來在曾家見面,事情有了轉機,文綠柳願意和他約會,他記得自己當時的心情是快飛起了!
想想自己得償所願,現在連孩子都有了,楊迭不由得道,「這麼看來這個葉思吾也是挺可憐的,不知道自己的心思,傷害自己喜歡的人。等知道了自己的心思,綠竹已經嫁了,家庭幸福。」
文綠柳想了想,將當初文綠竹和葉思吾一起被綁這事說了出來,然後嘆口氣說道,
「仔細想想,綠竹能活下來,多虧有了他橫插一杠,這點我雖然不想認,但是不得不承認。我一直討厭他,估計也是先入為主了。現在你這麼一說,他還真挺倒霉的。」
楊迭點點頭,「不過那也沒辦法的事。人只能喜歡一個,綠竹和阿城互相喜歡,自然顧不上他的。你可別犯糊涂了,反而去幫他的忙。」
「你胡說什麼呢,我怎麼會做這樣的事。」文綠柳笑罵道。
正在吃女乃的凡凡小寶寶揮了揮小肉手,不知在表達什麼意見。
文綠柳笑道,「凡凡也相信媽媽對吧?」
楊迭伸手去握住凡凡的小肉手,對文綠柳笑道,「我也是相信的,就是提醒一下……」
那不就是一個意思麼,文綠柳翻翻白眼,換了個話題。
當晚葉思吾被叫去謝家吃晚飯,按照兩家的關系,這是推托不了的。
席間,見文綠竹一家四口說說笑笑,葉思吾食不下咽,可在眾目睽睽之下,卻還得硬是咽了下去。
他實在忍不住,再也不願意住下來,看兩人在自己眼皮底下互動。
沒有刻意,沒有山盟海誓,沒有故作深情,自然而言的夫妻之情流露,就讓他恨之欲狂,他不敢住下來,看他們無意識地虐他。
飯後,葉思吾找到了文綠竹和謝必誠。
「我去見了燕賢,她的腿斷了,只能坐在輪椅上。人看著灰了心,頭發白了一半。」葉思吾說道。
文綠竹還沒說話,謝必誠就皺起眉頭說道,「綠竹懷孕,不能听這些。何況燕賢如何,和綠竹無關。」
「她會逃出來嗎?」。文綠竹握了握謝必誠的大手,問道。
葉思吾搖搖頭,「逃不出來了,她知道想要的一輩子無望,就沒有了逃出來的心思。」
「那就好了,我不想再知道她的消息了,希望她能看開吧。」文綠竹說道。
謝必誠點點頭,不想談燕賢,便道,「我們做胎教去,一起給孩子們唱歌。」說完沖葉思吾點點頭,和文綠竹走了。
葉思吾望著兩人的背影,沒有再出言挽留。
他在小島上見了燕賢,是十分吃驚的。
燕賢這個人,要論能力,其實是不輸很多男人的。如果不是當年她兄長去世,她鬧出來的那一出讓人覺得她冷情薄涼,恐怕謝家十分願意她和謝必誠在一起。
因為論起能力,女子之間能夠和謝必誠比肩,也就只有一個燕賢。即使後來稍微年輕幾歲的曾維嫣崛起,也沒有到燕賢那種程度。不過曾維嫣比燕賢好的,是重情和識大體,這兩點很讓謝家滿意,因此才會有聯姻的想法。
可是就是那樣厲害的一個女人,現在卻已經青絲半白,瘸了雙腿坐在輪椅上,被關在大海中孤零零的小島上。
或許是知道自己的雙腿再沒有好起來的希望,燕賢對謝必誠已經灰心絕望,人也帶上了暮氣,每日除了工作,就是看著海浪發呆。
不過畢竟是曾經的京中明珠,他上去和她搭了幾句話,就被她看出,他愛文綠竹。
「你真傻,如果喜歡文綠竹,當初和我聯手,彼此就能如願。」這是她唯一激動的一次,帶著深深地不甘,用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看他。
他記得自己當時是這麼回答的,「她和謝必誠分開,心里肯定會難過的。我心里希望她快樂,能夠一輩子得償所願。」
所以,他不會使用手段去做什麼,也不會和她燕賢狼狽為奸的。
燕賢再也沒有說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便目露迷惘地轉頭望向大海。
他站在她身旁,站了好一會兒,听著海浪拍打石頭的聲音,听得心中黯然,然後離開了。
在他轉身走的時候,燕賢說,「你身體健全尚且不去搶,我雙腿瘸了,怎麼還敢去搶他。」
葉思吾明白燕賢的意思,心里喜歡的人是高高在上,需要仰望的。對著那個人,覺得自己低到塵埃里,心中本就帶著自卑。在瘸了之後,怎麼還敢肖想那樣的天鵝肉?
葉思吾第二天就離開了鳳鎮,回到北京去管理老爺子分派給他的任務。
他已經輸了文綠竹,在事業上,可不能再輸給謝必誠了。
文綠竹的肚子越來越大,需要準備各種嬰兒用品了。
謝老太太和李老太太專門列了清單,委派亮嬸和白綾到各地去采購。
家里請了兩個大廚,亮嬸便走得開了,文綠竹住在桃花寮,有謝必誠的保鏢保護著,白綾也變成自由身。因此兩人結伴,專職負責嬰兒用品采購。
自從得知是雙胞胎,焦不離孟的李老太太和李老爺子就分開來,一個常駐北京,一個常駐南方。再看到白綾和亮嬸采購嬰兒用品,完全不用自己插手,文綠竹覺得,這次自己真的只負責生孩子,別的都有人準備好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