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里戲外殺雞焉用牛刀
江嬤嬤高高揚起的手,就那麼直直地垂立在半空。邢嬤嬤卻是一絲也不敢大意,還是緊緊抱住江嬤嬤的身軀,綠影的話雖然多有袒護七小姐之意,但也不是全然沒有道理,特別是江嬤嬤背後做的那些貪財的事情,邢嬤嬤多是知道的,她是沒料到綠影居然有那樣大的膽量,就這麼說了出來,一絲余地也沒有留給江嬤嬤。
「怎麼?你不敢嗎?」。綠影繼續刺激江嬤嬤。
惱羞成怒的江嬤嬤哪里受得了這樣的挑撥,嚷嚷著要剝了綠影一層皮。邢嬤嬤抱得更緊,綠影這時自小幾上站了起來,冷視了江嬤嬤道︰「你貪圖錢財,暗箱操作,我都可以置之不理。可你若要是拿小姐來做文章,我便是死也要爭個公道來!」
說完理了理衣衫,道︰「小姐,這里亂,奴婢扶您到外面走走吧。」
江嬤嬤怎麼說也算是杜府的老人了,被人這樣落了臉子,等于是直接給了她一耳光,她豈能善罷甘休?也不管邢嬤嬤是如何規勸,一**坐了下來,哭得是呼天搶地︰「天啦!我這是造的什麼孽啊!被派到窮鄉僻壤來辦事也就罷了,還要被人欺負?這叫我怎麼活呀!」
江嬤嬤的聲音極大,附近幾間廂房的人都開了門,露出半個頭來,也不靠近,就是跟那邊上遠遠听著。見杜汀蘭垂著頭,又哭道︰「七小姐,老奴自認對您是盡職盡責,可是不知道怎麼就得罪了綠影姑娘,要這樣的來污蔑我?」
綠影哪里能夠任由她胡亂說話,也回道︰「縱然你對一百個人說一百次對小姐的忠心,也不及你一次對小姐的真誠來得重要,江嬤嬤,我說的對麼?至于你對小姐是否忠心耿耿,是否盡職盡責,你心里清楚,小姐心里也知道,你覺得呢?」
江嬤嬤被說了個啞口無言,她本不是善于言辭之人,因著是袁氏那邊的人,袁氏又一直是當家的,在杜府還有那麼幾分位置。眼下那麼多眼楮盯著,江嬤嬤是丟盡了顏面,加之心虛,竟不能辯駁幾句。這時她想起之前苦苦規勸她的邢嬤嬤了,邢嬤嬤料到是讓她在七小姐跟前說情,可也要有機會不是?綠影哪里看不出來,她才不想如了江嬤嬤的意,小姐最是容易心軟,沒準邢嬤嬤一求情,小姐看在邢嬤嬤的面上算了,反倒是她的不是了。
「小姐,您熱嗎?不如奴婢扶您去下邊吹吹風?今兒天熱,可巧寺廟里的師傅還派了些綠豆下來,奴婢看成色極好,就先熬了些湯。奴婢現在就給您乘一碗去。」
整個過程也是有約莫半柱香的時間,杜汀蘭竟是一言不發,也未表態。等到綠影說完了,她輕輕地點了頭,站起身來,就往外面走去。外面又有多大呢,不過是一個小院,但是杜汀蘭主僕怡然自得地逛著,根本沒有要安慰江嬤嬤或是撫慰的意思。
邢嬤嬤再是看不出來,可就是真的傻了。只怕是七小姐與綠影聯手演的一出戲,七小姐早就料到江嬤嬤不會真心服侍,故而對她采取放養之態。但這又何嘗不是在做給她看?而七小姐之所以遲遲不肯開口,想來,是對江嬤嬤做了最後的決斷了。她一直以為七小姐性子恬淡,有些懦弱,少不更事,現在想來,不過是沒有觸犯到她的底線罷了。邢嬤嬤頓覺後背涼了一塊,用手一模,才方覺是汗水浸濕了。
杜汀蘭坐在樹蔭下,毫不避諱各處投來的詫異目光。綠影端來綠豆湯,一小碗早熬得開了花。杜汀蘭因覺得不夠涼,故而喝了幾口就不想要了。
綠影勸道︰「小姐就多喝些吧,這大熱的天,就當是祛暑。若是中暑了,可還怎麼得了?」
杜汀蘭只管用勺子一勺一勺舀著綠豆湯玩︰「那才好呢,指不定再也不用了。」
綠影不樂意了︰「小姐怎麼可能有事,都是奴婢瞎說的。小姐你不要放在心里,我們很快就可以的。」
杜汀蘭也不看她,只是道︰「恐怕真的要如你所願了。」
綠影瞪大了眼,險些跳起來︰「真的?那我們什麼時候可以動身?」
杜汀蘭故作神秘︰「不告訴你。」
綠影早被那句可以高興得不行,哪里還能分辨出杜汀蘭話里的深意。她站起來,樂不可支︰「既然這樣,奴婢還是早點去收拾好比較好。」說完蹦蹦跳跳地走了,迎面踫到邢嬤嬤,綠影也是當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親熱地喊了一聲「邢嬤嬤」,跳回房了。
杜汀蘭道︰「綠影你等等,我幫我加些冰來。」
這麼熱的天氣,她真的有些怕,有冰塊的綠豆湯,喝起來才會涼爽。
綠影勸不動,抱怨道︰「邢嬤嬤你倒是說說小姐,哪有一直喊著要吃冰的?」
邢嬤嬤感激地看了眼綠影,順著台階下︰「小姐,綠影姑娘說得有理,太冰了,對您的身子也不好。」
杜汀蘭微微翹起嘴角︰「嬤嬤說的哪里話,我這身子,嬤嬤不是比旁的任何人還要清楚麼?若是得個什麼病受過什麼涼,或者干脆染上天花,那才好吧。」
邢嬤嬤別過眼︰「小姐何苦這樣,身子總是自己的。」
「哼?是麼?我只當是嬤嬤的呢。」
邢嬤嬤臉一頓,隨即驚慌失措,手指死死摳著,過了半響,方道︰「老奴知錯,請小姐給老奴一次機會。老奴再也不敢了。」
邢嬤嬤這才恍然大悟,原來之前針對江嬤嬤的都是假的,要對付的是她才對。難怪綠影剛剛那麼好心要來幫襯她呢,原來是等著給她下套啊。可是,那件事情她自認為做得隱秘,斷不會就這麼被人發覺,七小姐是怎麼知道的?邢嬤嬤心思百轉千回之間,杜汀蘭已經走到她身側了,還是那般雲淡風輕的模樣,眸子里的冷意卻是邢嬤嬤都忍不住退了兩步。
幾個人就在這里說著話,都沒有人想起來,邢嬤嬤幾人是去那所謂患過「天花」那院子幫過忙的人,怎地就這樣回來了?她們沒有想到的事,尹子策想到了,還想去說個話報個信呢,身邊尹思遠早沒了蹤影。不用想,他也只能跟上去救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