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舊話談舊人舊事重提
本來是難得的好天氣,安姑姑因擔心顧氏常在屋子里悶著,心里會更加難受,才與春兒聯合慫恿著她到院子里來散散心,顧氏本不願,耐不住春兒死纏爛打,又提了花灑進來,顧氏因想到也是好久沒有打理院中的花草了,這才出來,結果就听到迎親的歌調。她想起當日二老爺娶她之時的場景,眼中逐漸霧氣氤氳,安姑姑一看暗道不妙,正要安慰,已有人先她一步說道︰「我們雅芳院什麼時候有了新人舊人?為夫倒很想听說個明白?」
顧氏聞得其聲,背過臉收了淚,口氣十分別扭︰「你怎麼這個時候回來了。」
杜成安道︰「回來拿件衣服。」
顧氏道︰「這種小事,老爺只需知會小廝回來拿便是了。」
杜成安眯起眼,如果他記得不錯的話,打從上一回母親來過雅芳院之後,他的嵐兒就變得古古怪怪,再不肯開口喚他一聲「夫君」而是現在的「老爺」,字字句句透著疏離,杜成安不用想也明白是為了什麼,他一笑,道︰「不回來,又怎麼會看到灑花模樣呢?」
見到顧氏雲淡風輕的,好似對他的一切都漠不關心,杜成安剛浮上腦袋的一點念想瞬間被打散,譏諷道︰「為夫即將迎娶他人,還有此等閑情雅致,真是少見。」
顧氏笑得燦爛︰「妾身入杜府十年,不能替老爺生下子嗣。已是不孝,有何面目僭越老爺傳宗接代?若是新妹妹能夠讓婆婆三年抱倆就是更好,否則,妾身就是萬死也難辭其咎了!是以,妾身只有替老爺高興的,不敢有其他非分之想。」
杜成安原本在听到第一句時已是青筋暴突,握緊了拳頭告誡他自己不可輕易發怒,但也只是一瞬間,他已經一手捏住顧氏的下顎,強迫她與自己四目相對。淬著真火的雙眸直盯著顧氏。吐字卻極輕,仿佛是空中飄過的雲︰「如果我說,我希望你有呢?」
在安姑姑驚懼地眼神里放了手,大踏步往門外走。走到石階前。停下來。說道︰「既然如此希望為夫生下一個孩兒,那便如你所願,還有。為夫是不是也該感謝,你的寬容大度?
他忍不住回頭,眼楮里看到的仍然是顧氏倔強的背影,他被這背影和這倔強傷透了,還是忍不住再問道︰「孩子……孩子,這麼多年,你為何還是放不下?你總以為是我做的,可你有沒有想過,那也是我的……」
「你的什麼?」顧氏質問道︰「老爺何曾以為那是你的?若非你疑心,又何至于此?」
寬大的背影在風中閃了閃,嘲笑道︰「說到底你還是不肯相信我!」
顧氏反擊道︰「你又何嘗相信過我!」
杜成安一忍再忍的怒氣終于抑制不住了,他不知道自己是用盡了多少氣力才能說出那樣無情的話語︰「封閉雅芳院,沒有我的吩咐,不許任何人進出!」
顧氏眼淚簌簌滑落,強忍了道︰「妾身不過盡了為人妻子該盡的本分,老爺公事繁重,不必為此等小事勞心,妾身不會踏出這院子一步!」
「還算你有自知之明!哼!」杜成安氣結,直接上了台階,他要告訴母親,不許新婦給顧氏敬酒,不許顧氏接受新婦的跪拜,不許……
許多個不許……
他其實明白,他是多麼深愛眼前的,可是這麼多年,她對他總是恭恭敬敬客客氣氣的,雖然她在他身邊,可是他還是覺得徹骨的寒冷,覺得跟她的距離何止是千山萬水。他知道她恨他,他承認當初用了一點手段讓她嫁給了他,可他總是傻傻地以為,就算是塊石頭,只要他拿出百分百的誠意,有朝一日她總能看到他的好,總能感動她,可是一年、兩年、十年,她依舊如此。如今他終于懂得,她的確感動過,然而感動並不是感情,他得不得她的愛,可他總希望,十來年的夫妻,她對他也該有一星半點在意的吧,就是這一點點的期盼,如今都被她粉碎了。
嵐兒,顧青嵐,你好狠,你情願遠遠地看著他,也不肯給我一個正面,可是為什麼,即便是這樣,我還是這樣放不下你?
「二叔。」
杜成安低下頭,見是杜汀蘭,便問道︰「你來了多久?」
有沒有听到或者看到什麼?他想問的是這個,又覺得這樣對一個孩子太直白,因而忍住了。
杜汀蘭笑道︰「剛剛到呢,看到二叔正要出來。佷女原本是來送一封書信給二叔的,後來祖母知道了,便要佷女把喜服一同帶,還要佷女問問看,這樣式和尺寸合不合二叔的意,若是二叔不滿意,再拿到裁縫鋪子去改改。」
杜成安對這些根本不在意,胡亂應道︰「你祖母決定的就好。」
那托盤里頭一身紅裝,上頭是大大的紅綢,杜成安慣性地看了看,道︰「這內襯何以是金絲的?」
杜汀蘭不免有些好笑,不止是她,綠影也忍不住了,道︰「二老爺,這哪里是您的里衣,這是老特意為二準備的,說是在新敬茶的時候讓穿的。」
是母親的意思?母親這是要干什麼,逼迫嵐兒嗎?杜成安早忘了剛才才與顧氏大吵一架,若不讓顧氏去,母親那里下不來台,讓她去,他以後如何在嵐兒眼前自處?正猶豫著,杜汀蘭已經走進來,道︰「祖母說了,二叔公務多,這些小事就交給小輩辦理好,不過二叔記得到時候給佷女一個大紅包便是了。」
言下之意就是要幫忙勸解了,杜成安面上一喜,他怎麼忘記了,眼前這個佷女對他們夫妻有搭救之恩,她的話顧氏還是會听幾句的,再不濟,也不會被趕出來。不過……
杜成安如此想,道︰「你嬸母在氣頭上,你好好勸勸。」
杜汀蘭對杜成安露出一個信心十足的微笑,道︰「二叔放心去吧,興許佷女可以辦好呢。」
說著眨眨眼,杜成安的壞心情都被笑得灰飛煙滅,道︰「你呀!你呀!」不知道為何,他總覺得跟眼前這個佷女十分親切,每每見了她,他不悅的心情總能被她安撫好,杜成安忽然想起她的姨娘,一個如畫的女子,他只匆匆見過幾面,只覺得她恬靜淡然,卻不想為何會被大哥厭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