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遠一向溫潤的臉上浮現一絲怒色,如青山的英眉蹙起,白衣拂動,只說了兩個字:「骯髒!」
只兩個字,卻像是一把世間最尖銳的劍狠狠的扎進了南門彎彎的心里,她自小便對容遠懷了愛慕的心思,容遠一向性子冷清,即使他就在人前對著你笑,你也能毫不費力的察覺到那份疏遠。
她知道,容遠待她從來就不是與眾不同的,所以,當他和玉容的流言傳來,她是不相信的,後來壽宴上他對玉容的笑意晃了她的眼,她便嫉妒的發狂,如何自己的這份感情就見不得光?
容遠算起來也不過是她的表兄,那些王公大臣的姻親,多的不是表兄妹麼!
「我如何骯髒?遠哥哥!我打小就喜歡你了!」
玉容秀眉一皺,似是安撫的扣緊了容遠的手。容遠一直握著她的手,在南門彎彎告白時玉容便倏的感受到`.``了他指尖的涼意,將她的手握的更緊了些,雖是不知道容遠為何反應過于強烈,他的隱忍和痛苦她卻是能感受到的。
「妹妹與容世子身上都流著南門家的血液,容世子這話可是連同自己也罵著了。」南門景爍似是毫不在意的嬉笑道。
「我也想身上沒有南門家這份血液才好!」容遠起身拂袖,拉了玉容便要走。
皇帝再怎麼寵愛容遠,這會卻也是怒了,玉杯酒壺打碎了一地,道︰「你給朕站住!」今晚的家宴,除卻玉容,環顧一周,可不都是姓南門的?
容遠的臉色已有些發白,手心里也冒了些許冷汗出來,面上卻忍了痛苦仍是一副雲淡風輕世事沾染不得分毫的模樣,燭火映白衣,公子如竹,出口的話含了幾分輕蔑︰「我從不知南門家竟只出這等骯髒的感情!」
玉容站在他身邊,他的變化盡收眼底,心中十分擔憂,說話的工夫他的整個手掌都已經涼了,想到先前他毒發的癥狀,心中更是焦急,怕是這毒性又壓制不住了,得趕緊回王府才行。
「我身上沒有南門家的血液!我對你的感情如何比她不得?遠哥哥,現在你還覺得我的愛慕骯髒麼?我喜歡你整整七年,日日想的都是你•••」南門彎彎的眼眶都紅了,說道最後又是一番哽咽。
「混賬!」南門博裕的臉色已經黑到了極致,眉毛皺成一團,額間的溝壑橫紋也因得他惱怒的面容愈發的深邃,帝王余威,氣勢更是駭人。自己的妃子與侍衛私通一事本就夠人惱火,如今從自己寵了十二年的女兒口中親口說出她是個孽障這話,皇家顏面更是蕩然無存!
「皇上的家事景如不便過多听聞,便先告退了。」玉容盈盈行禮,便拉著容遠走出了大殿。
殿內陰雲籠罩,殿外卻是星光如火。
一出殿外玉容便感覺容遠依靠著她這邊重了幾分,握了握他的手,玉容挽上了他的胳膊。
「容遠,你看星星好亮呀。」
「容遠,馬上就要七夕了呢。」
玉容有一搭沒一搭的跟他說這話︰「看你那麼瘦,居然這麼沉。其實被人喜歡沒什麼不好的呀,我讀高三的時候就喜歡過•••」說到這兒玉容似是才反應過來一樣,立馬住了嘴。
容遠看她一副心虛的樣子也不與她計較,眸中卻是閃過一絲晦暗不明的精光。
到了宮門口辛禮就迎了上來,兩個人便進了馬車。
逸竹閣。
術解見了容遠這番光景眉頭一皺,道︰「世子先去閣間,一會屬下讓辛禮送湯藥進去。」說完便匆匆忙忙的走了。
玉容听術解這樣提起,才知道逸竹閣是有獨立的閣間專門給容遠解毒的,她想起辛禮說容遠要至多一夜便醒,現在便想著去陪容遠,可是容遠今晚情緒異常,她說不上什麼感覺,又怕自己打擾了他解毒,一時很是糾結。
容遠一眼便看出了她的別扭,輕輕一笑道︰「今晚怕是要辛苦容兒了。」
玉容心底嘆了口氣,他自己身子都是虛的,現在還顧及著她的感受,沖他眨眼笑道︰「明天我可是全都要討回來的。」
「為夫拭目以待。」
一進閣間便是濃濃的含了些許苦氣的藥草香味撲鼻而來,容遠在美人榻上閉目運內力克制毒性,不一會便一層薄汗蒙了上來。
玉容拿了帕子給他輕輕擦拭著,不一會便看到辛禮抬著水桶推門進來了,見到玉容卻是有些詫異︰「玉容小姐,你怎麼也在?」
看著辛禮手中提著的水桶還冒著熱氣,玉容才發現珠簾掩映下的右間有一方沐浴的木桶,心下便了然辛禮為何詫異了,淡定道︰「我在這邊陪他。」
辛禮話一出口便覺得有幾分失禮了,沒想到玉容竟也不惱他,反而回了他的話,態度越發的恭敬︰「辛苦玉容小姐了。」說完便拎著桶進了右間。
經過玉容面前時,玉容才發現那水桶中散發著熱氣的居然是黃棕色的湯藥!想起術解說的讓辛禮送湯藥過來,玉容便明白容遠這湯藥不是用來喝,而是用來泡的了。心中便微微添了幾分羞窘。
辛禮一連拎了四桶湯藥進來才作罷,最後一趟倒完,他似是非常糾結的站在了門口,轉身飛快道︰「玉容小姐,你月兌還是我月兌?」
「你來吧,我先出去。」玉容沖他點點頭便出去帶上了門。
閣間依著後山建立,夜間十分的涼爽,玉容想起宮宴上的一系列變故心中也是乏累,不過事情總算都明白了。
不知道容遠跟南門家到底發生過什麼,讓皇帝給予了他一個臣子所能享受到的最大限度的帝王寬容,可是容遠卻不接受半分。
想起南門彎彎,玉容心中又是一陣難受,畢竟她拿著南門彎彎當過妹妹來掏心掏肺的對待,她卻不僅誣陷自己下毒,還給自己和南門景爍下藥!僅僅是因為,她喜歡容遠,而容遠喜歡自己麼?愛情這東西,真是不成藥,便成毒啊。
夜風送來裊裊清香,玉容揉了揉額頭,望向閣間,自己到現在都未曾對容遠的毒知道一分半解,明日定然要詢問明白。暗暗下了決心,玉容沖著出來的辛禮點點頭,便推門進了閣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