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玉王府出來,晚霞已然染紅了西邊一片天。紫煙紅雲,橘黃赤橙,似是天梭弄巧,織成了密不可分的一個整體。
近京郊行至城中六扇門大約得半個時辰,容遠始終是步履翩翩,白衣微動,偶爾負了一只手在背後,也是公子溫潤,舉世無雙的難尋。
南門景爍與他比肩而行,夕光落在他一雙桃花眸中帶了幾分溫暖的魅力。他面上帶了幾分欲言又止的猶豫,一會看路,一會看容遠,不知心中在想些什麼。
二人沉默著走了許久,容遠看他一眼,緩緩道︰「五皇子不回長盛殿麼?」
「回還是要回的,畢竟被禁足了,怎麼能隨便亂跑,」南門景爍悠悠嘆了一口氣,道︰「容遠,我對南門家的感情沒有那麼深厚,就算是我身上有著他的一半血液。」
容遠頷首,道︰「你且放寬心罷。」說完便向著六扇門的方向去了。
南門景爍一時有些愣,看著他白衣翩翩的背影,竟是難以置信︰這黑心狐狸是在安慰自己麼?真是開天闢地頭一回呀。
他姣好的唇形勾勒出一個清淺至極的笑容,轉身向著皇宮的方向去了。
容遠時間掐的剛好,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嚴均正剛跟屠為國在前廳坐下,他便進門了。
「容世子。」屠為國微微一笑,道。
容遠仍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有勞嚴大人。」
嚴均正點點頭︰「下官分內之事,容世子不必客氣。」他也是個明眼人。瞧得出兩個人有話要說,但一向耿直的性格又不好找借口出去,一時有些尷尬。
辛禮敲門進來。看三人都看向他,他恭敬的走到容遠身旁,低聲說了一番話,容遠點了點頭,沖嚴均正道︰「牽扯到尸體細節的一些問題,還勞嚴大人先去處理一下。」
嚴均正也是如釋重負,應聲便跟著辛禮下去了。
室內只剩了這白衣一人紅衣一人。
「容世子。」屠為國頓了頓,緩緩一笑︰「好久不見。」他語氣和緩,好似二人是多年不見的老友。
容遠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我能知道,當初你為什麼收手了嗎?」。屠為國沒有介意他的不言語,開口問道。
「這跟屠相有關系麼?」容遠眉眼間透著淡淡疏離,道︰「比起關心我的事。屠相現在似乎更應該擔憂自己的處境。」
屠為國「篤篤」敲了下桌子。胸有成竹的笑道︰「這是一回事,因為我需要你拉我一把。而且,你不得不拉我一把。」
「呵,屠相這語氣,我實在是不喜。」
屠為國一直攥成拳的手掌緩緩的展開,一張裁了一角的宣紙在他掌心安靜的躺著。他展開紙條,放在桌上,道︰「容世子瞧一眼便知。」
紙上是一句七言詩。「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一手簪花小楷工整清秀,只是青澀太過,本無異常,只是這詩,卻是橫著寫的。
容遠看了一眼,便知是出自玉容之手,想起玉容被禁清樓,心下便了然了,不禁覺得他乏味。
「玉容就是玉仰止,」屠為國十分肯定的說道︰「玉仰止本就是女兒身,容世子應該明白我話里是什麼意思。自始至終,無論玉仰止還是玉容,都是這一具身子,可是這丫頭倒是奇怪的很。」
「青陽道長出京城那天,跟他離開的不是玉仰止,所以她以玉容的身份留下了。書寫最能突出一個人的習慣,這詩是橫寫的,而且,我想容世子也無法解釋她口中時常蹦出來的豬八戒一類的詞吧。」屠為國是有些頭疼的,那日她說了個豬八戒,他問那是什麼結果被她氣狠狠的說了一句「無知」,他便在書房翻書到了後半夜,一無所獲。
容遠面色沒有一絲變化,道︰「六扇門的睿智,屠相不知道也是正常的。」他是斷然不會讓屠為國尋了一絲自己的短處在手中的,屠為國這個算盤打得倒是不錯。
屠為國一愣,然後明白了容遠話里的意思,他這是說六扇門的人說話皆是這個風格?
「容世子這樣覺得,只是不知道皇上是否也同樣如此認為。不知皇上知道這玉容跟玉仰止是一個人,而且,如今玉容仿佛還是有些異常以後會作何反應。」
「屠相戴罪之身,如何能見聖上?」容遠說完,轉身出了房門。他並非不能選擇跟屠為國合作,只是,受人威脅的感覺,他實在是不怎麼喜歡。
屠為國心中又是另一番思慮,容遠不讓他出六扇門,證明他的想法是正確的,玉容跟玉仰止確實是一個人,可是如今案子在六扇門和刑部手中,如果他真的存了心,自己又有何力回天?這步棋,不知是走對了還是走錯了。
六扇門後庭院。
嚴均正跟著辛禮到了停尸房門口,見著一抹縴細身影不禁眉毛一皺︰「麒麟小兄弟,你怎麼來了?」
衛鳳凰回府越想越不對勁,她再去找玉容的時候,趕得剛巧容遠二人才走,玉容听了她的描述也催著她來了六扇門。
她本想著跟容遠說明自己心中所想,沒想到這會子卻是嚴均正過來了,不禁頭疼。
辛禮一張圓臉上滿是懵色︰「嚴大人,這不是???」
「辛大人!」衛鳳凰忙喊了他一聲。
嚴均正扭頭問道︰「不是什麼?」
辛禮跟在容遠身邊多年,早就是個人精了,這會看二人這副模樣也瞅出了幾分端倪,擺擺手笑道︰「呵呵呵沒什麼沒什麼???」
術解教育他,說了不一定會錯,但是不說一定不會錯!
「她便是覺得尸體有異的了,大人便細細詢問吧。辛禮告退。」辛禮貼心的遞上兩幅繡莊趕制出來的手套和口罩,便退下了。不是他是識時務的俊杰,而是他實在不想去聞那股子臭味。
這就連六扇門這群整日跟尸體打交道的老狐狸,夏日里都能在停尸房對著尸體一邊研究一邊啃饅頭,如今都受不了這味道,更不用說他一個在世子眼里只配打掃馬廄的人了!辛禮打了個哆嗦,邁著步子出了後庭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