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嬌 第26章 帕子

作者 ︰ 慕子柊

可她只听到「撿到的一方素帕子」「夾竹桃的粉末」,心中暗道不好,卻沒有注意到那聲「路邊上見到的」。

王氏正要伸手接了帕子翻著看,段媽媽走上前將帕子放在自己手里,往前讓她看了仔細,道︰「帕子上有油污粉末,沒的污了夫人的手。」

剛剛珍珠送大夫出門,走的是去外院的方向,剛剛好踫到了六姑娘蕙芷身邊的三等丫頭阿蔓。

阿蔓紅著眼楮拉扯著她的袖子,低聲道:「好姐姐,我娘是冤枉的,是諾兒那丫頭設計陷害我娘,好誣陷夫人對林姨娘下手。我們六姑娘前幾日就發現大廚房的諾兒和叢青院走的近,六姑娘想著最近正幫著夫人學管家,廚房里的事物是頂要緊的,就讓奴婢沒事多去大廚房跟著奴婢娘親學本事。」

阿蔓的親娘,正是廚房里湯羹做的好的李媽媽。

珍珠听她說到此事,不由端正顏色听她接著說。

「諾兒今兒個給林姨娘送了湯面,去碧玉屋里只喝了一杯茶就匆匆地從叢青院里出來了。她回來的路上,我剛好從從廚房里往玉華館走,平日里諾兒都對眾姐妹們愛答不理極容易惹口角的,我也不想踫上她涂惹不快,就繞開她走到了後院假山道上,沒想到」

說著阿蔓神色尷尬地遞出一方帕子,帕子還有些濕漉漉的,折疊的縫隙中有結成小塊的粉末。

珍珠接過帕子,帕子邊角上沾有少許的油星子,撇去折疊的縫隙中結塊的潮濕粉末之外,是再普通不過的帕子了。

她低頭聞了聞那上面的粉末,確是夾竹桃粉無異。

「你的意思是,這帕子是諾兒扔的?」

「我從假山旁的小道走,她從水池邊走,原本兩人是不會遇到的,可是我卻踫見了諾兒,她神色很有些慌張,只點頭招呼了就離開,和平日的模樣大相徑庭。」阿蔓手指頭繞著自己的衣袖,踟躕不已︰「六姑娘前些日子覺得碧玉姑娘常常招待諾兒出入叢青院,很有些不妥,我也是擔心諾兒是不是遇到了什麼事,這才又繞著池子走過去,沒想到就看到了池子邊上半沉著一方帕子」

侯府的池子因挨著溫泉,常年不曾結冰,于是她伸手一撈,就將帕子撈了出來。

珍珠神色猶豫︰「阿蔓,你是六姑娘身邊的人,我原本是該信你的。但你卻又是李媽媽的女兒這樣要避嫌,恐怕也不能指認就是諾兒動的手,更何況這帕子沒有記號,哪里會知道就是她的帕子?焉知不是你拿帕子陷害她?」

阿蔓垂著眉,「說來怕姐姐不信,可」手在袖子上扯了又扯,貼耳對著珍珠低語幾句,珍珠一臉驚愕,過了片刻才鄭重地點點頭,拿著帕子離開去了嘉木堂,在耳房里將帕子在小火爐上烘烤成干的,交給了段媽媽。

于是當段媽媽拿著進去說是諾兒的帕子時,諾兒一臉的不可思議。

她明明將帕子扔進了水池子里!帕子上沾的粉末過個把時辰就會消失不見,難不成誰還能在水池子里撈出散的無影無蹤的粉末不成?

那人將這計謀做的細致精妙。

她只要一口將事情攀誣到李媽媽身上,李媽媽的女兒又是六姑娘身邊的人,如果能就此拉六姑娘下水名聲不保,那是再好不過的事情!萬一不成,李媽媽是夫人扶持上來的人,還能借此打壓夫人的勢力。侯爺又是向來不管後院的事,只要說明清楚,夫人一個「善妒、殘害庶子,打殺妾室」的名聲,怎樣都再翻不起風浪。

孫老夫人早年又十分不喜王夫人緊緊巴著侯爺的模樣,厭煩她不主動為侯爺安排妾室開枝散葉。「善妒」可是七出之罪,說不定孫老夫人一個生氣,就做主休了王氏,那就再好不過了!

有個休妻身份的六姑娘,就算佔著嫡字,那也是跟毀了差不多!

就算夫人和六姑娘都福大命大,在林姨娘小產的事由里逃月兌罪名,大不了,還能將這個罪名安在碧玉頭上,讓她做個替罪羊。

這是萬無一失的策略,如今怎麼會壞在一張帕子上?

她突然想起扔了帕子後,看到的一個小丫頭阿蔓。

糟了!

阿蔓不就是李媽媽的女兒?

可不過一轉眼,計上心頭,諾兒咚咚地對著王氏磕頭︰「一定是阿蔓那個丫頭!奴婢辦完了差事回廚房的路上,踫到了阿蔓,李媽媽是她老子娘,這帕子已定稿是李媽媽囑咐她扔到池子里的!」

她說完這句話,就等著正在翻看帕子的王夫人開口說話,甚至低低地輕笑了一聲。

看她們還能說些什麼?帕子找到了,也沒有任何印跡,阿蔓拾到的那就更好!正正好栽贓到她老子娘身上,看六姑娘和李媽媽,怎麼月兌的開身!

可是沒想到屋子里靜悄悄的,一個人都沒有開口說話,眾人的呼吸聲都十分安靜,顯得她那聲輕笑,非常的明顯。

接著她听到了一方柔柔的聲音,像屋子里吹了陣暖風一般讓人十分和暢,「你怎知道是扔在水池子里的?難道不是扔在路邊?」

不曉得怎麼回事,諾兒一仰頭,嘴角扯開了笑︰「我親手將那帕子扔進的水池子,說什麼是路邊上撿到的,簡直是笑話!」

然後哈哈笑了兩聲,臉色瞬間更加蒼白了起來。

她她都說了什麼?!

怎麼一听那聲音,就沒有了思量顧忌,全說了出來?!

這,這可如何是好呢?!

王夫人一個眼色,段媽媽就將那帕子扔在了諾兒跪著的膝前。

淡淡的油污,縫隙里丁點兒粉末。她不相信的伸手模了模,帕子,竟然是干的!

王夫人冷哼一聲,「掌嘴五十。你自己下手殘害林姨娘的孩子,竟還想誣陷到李媽媽和姑娘們身上,真是腌的東西。你若是老實交代,我便繞你一命遣到莊子上做苦力。」

諾兒的眼神空洞了起來,顯然沒想到王氏居然打算留她性命。可是事情敗落,她若是以死承擔下所有的罪名,她弟弟就能被那人送到書院里,讀書學習,將來科考中舉。

她弟弟那麼愛讀書,一定能考上。

諾兒想到這里,咬緊了牙關一言不發。

「若是不說,就杖刑三十,叫牙婆進來賣到勾欄里去。」王氏看見她臉上的隱忍的神色,又輕飄飄地吐出一句話來。

諾兒頓時跪在地上抖了起來。

勾欄那樣的地方,是最最下等人去消遣的地方,行船走馬的粗漢糙人才會去的地方。哪怕被賣到青樓楚館里,也好過在勾欄生不如死

她記得清楚,當日那人還找了府外牙婆手里的一個小丫頭,誰知那丫頭不肯,就被送到勾欄里待了三天。

回來的時候,體無完膚,腿間都是鮮血,身上也都是青紫色的印子,不過兩天,就自己割了手腕子咽了氣。

那種地方,是讓人生不如死的地方。

她沒想到王氏竟然這麼狠的心。

可是萬一她說了出來,那人手里有她弟弟言哥兒,小小的言哥兒,會不會死?

一想到年幼的弟弟,她就只是趴在地上,渾身雖然抖動不堪,卻也一句沒有說。

王氏吩咐段媽媽去院子里找個粗壯的看門婆子過來施掌刑,諾兒抬頭極其不忍地看了一眼站在角落里的碧玉一樣。

碧玉看到她的眼神,心里咯 一聲難道諾兒要讓她出來替罪不成?

果然諾兒輕輕地說︰「奴婢,奴婢是受碧玉姑娘所托。碧玉自從進了叢青院里,就時常和奴婢訴苦,林姨娘總是將她當丫頭一樣使,今天做個點心,明天捏個肩膀捏腿的,她心里有委屈,又怨恨林姨娘有著身孕卻經常將侯爺攔在屋子里奴婢也是一時推月兌不得」

「休的胡言!」碧玉從角落里走上前來,指著諾兒聲音顫抖地大聲喝斷了她,然後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對著王氏磕了三個頭,「奴婢能伺候侯爺,已經是天大的恩典。侯爺憐惜奴婢為哥哥躲債,才收了奴婢在身邊伺候,夫人和老夫人都沒有責罰奴婢,奴婢每日感恩戴德。林姨娘有孕,奴婢為她歡喜,也為侯爺高興,林姨娘愛吃什麼,愛讓奴婢揉肩捏腿,奴婢半分怨言都沒有。不知道為什麼,諾兒平素與我交好,卻這樣誣陷于我!奴婢一向忠心耿耿,請夫人一定查明真相為奴婢做主啊!」

說著一臉的委屈,眼楮里也閃了淚花,低垂著腰身,楚楚可憐。

屋子里亂糟糟的,王氏往前處理再復雜的事情,都沒有像今天這樣頭暈眼花過。

去各屋搜查的玲瓏這時候進了嘉木堂,行了禮對王氏道︰「奴婢在廚房里沒有發現夾竹桃粉,杏仁碎倒是廚房里四季都備著的東西不足為怪。諾兒的屋子里,只有新裁的幾張素帕子,可床鋪下面卻平鋪著幾塊貼金妝花緞子的布料,顏色上佳,很是可疑。」

廚房里一個不入等的丫頭,居然有侯門宅院里分太太小姐們都覺得珍貴的貼金妝花緞子,實在是非常的可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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