蕙芷抬頭看了看周圍的人,仿佛沒有人發現這些異樣,都是言笑晏晏的模樣,夸贊這小店的東西別致精巧。
蕙芷一臉疑惑——她明明听到了這樣的聲音。
她強按下心里的疑惑,靜靜吃了一顆元宵,告訴自己大約是她听差了吧。可是耳邊的聲音,卻越來越清晰,也越來越近了些。
她又轉眼去看江采瓊,她正有些皺著眉頭,看到她看過去,眼神抬了起來。目光相對的一剎那,兩人都心領神會。
果然有打斗!
江師姐會武,遠比常人耳聰目明,她既然听到了,那就證明自己沒有听差了。
院子里突然喧嘩了起來,兵刃相接的聲音更加激烈了起來,衣袍烈烈做響,劍嘯刀吟聲聲不落地跌入耳中。門口立侍的兩個小丫頭匆忙將眾人在的這間屋子的門關上,隱約間也能听到護衛走近護著屋子的聲音。
屏風那邊的裴顧和秦淵都站了起來。屋子里陡然間眾人屏氣凝神,都不知曉外面發生了什麼。年齡小的裴顏听到了聲音,鼻子一抽,驚嚇之下就穿過屏風跑到了裴顧的身邊,抱住了他的胳膊。
「哥哥,我怕!」
稚女敕的聲音在安靜的屋子里顯得格外清脆,帶著點點的顫抖。
然而打斗的聲音瞬間就傳到了院子里,刀劍破風的犀利聲音劃破長空,灌入眾人的耳中,屋子里卻格外安靜,又緊張。
歲紛從來沒有遇見過這樣的陣仗,拿著勺子的手突然間無力松開,精致的湯匙落在厚厚的地毯上,發出悶悶的聲響。
沒有發出碎瓷聲音,反而叫歲紛緊張地出了一身冷汗。
「事出緊急,多有無禮之處,還望秦家姑娘能夠代為照顧家妹。」裴顧看著秦淵,都有出門一探的打算,秦淵點頭,伸手要帶裴顏到屏風那邊去。裴顏卻緊緊抓住哥哥的袖子,不願意離開。
裴顧蹲著身子對裴顏耐心道︰「我和秦家哥哥出去探看,門外有半夏和細辛守著,你不要害怕,哥哥會保護你。現在你乖乖去找秦家姐姐,不要驚慌,不然以後再也不帶你出門了。」
裴顏被他的聲音安慰著,發抖的肩膀慢慢安靜下來。
可就是不願意松手。
裴顧歉意地看著秦淵,秦淵頷首︰「非常之時行非常之事,你且帶著他過去交給幾位妹妹照顧,如今保全眾人安全才是。」
裴顧牽著裴顏一半走一半拖地將她帶到了屏風後面,低聲安慰她坐下,一抬頭,猛然間看到了坐在暖暖身邊的江采瓊。
方才他就在猜,暖暖大概也在屏風這邊,只是沒想到江師妹居然也在。只是場面尷尬,還有秦家的另外兩位姑娘,裴顧不得不低著頭將裴顏留在了座位上。
秦淵和裴顧兩人在門口默默看外面的情景,沒有打開大門,而是從一旁的一扇窗戶出了屋子。院子里的地面上躺著許多人,還不知死活。
空氣里飄著淡淡的血腥味。
秦淵皺了皺眉,好好的上元節,怎麼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而且尚在鬧市中,天色還未曾太晚,斜陽殘紅,恰如地上的血跡一般。
秦淵,裴顧兩人站在屋子側面,仔細打量著院子里打斗的人。一方穿著同樣淨色的護衛衣服,沒有府標也沒有什麼特征,看不出是哪家的;另一方則像是這家小店的普通護院,穿著顏色雜亂的粗布衣服。可兩邊招式逼人,分明就是往死里去、刀刀斃命的狠招。
血腥的氣味在空氣中慢慢地彌漫了起來,連屋子里都能聞到這樣異樣的味道。屋子里隱約有小聲的啜泣聲傳來。
歲紛在屋里低聲地哭泣,大約是哭的太傷心,本來交給四個姑娘照顧的小裴顏也開始哇哇大哭了起來。
屋子里哭聲一響,裴顧和秦淵的臉色登時就變的有些發白。
不論院子里打斗的人是哪里來的,自然是不願意被人發現的。可是現在屋子里哭聲陣陣,恐怕外面的人听到了,無論如何都會有危險。
如果是店家的護衛技高一籌打退了那群護衛,這屋子大概也安全;可萬一那群人贏了呢?或者店家的護衛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卻這樣被兩府的後輩們撞破,後果也十分不妙。
屋里的蕙芷尚沒有想到這些關竅,江采瓊卻壓低了聲音呵斥歲紛︰「四姑娘當心!外面是什麼狀況我們還不知道,姑娘這樣哭了起來,萬一被外面發現我們撞破了什麼事,若是屋子里什麼都不知,我們原本還能逃過一劫;現在可好!」說著眼光看向大哭的裴顏,「承安侯府和武威候府的姑娘在這里,萬一被歹人沖撞了,以後的名聲,四姑娘,裴姑娘,難道都不要了?」
一番話說地歲紛立馬止住了哭聲,大約停地太猛,不由自主地又打了一個哭嗝。
可是裴顏卻哭的更厲害了。名聲要不要她倒是沒听清楚,「原本還能逃過一劫」,「萬一被歹人沖撞了」卻讓她心里更加驚慌失措,加上哥哥不在身邊,獨自處在危險陌生的環境里,小姑娘嚇的哭的更厲害了起來。
外面的人果然听見了屋子里的動靜。
也看到了屋子門口靜靜貼著牆站著的兩班護衛。衣服上都繡著府徽,識得的人一眼就能夠認出是開國元勛承安侯府和軍功出身的武威候府。
裴顧一看到穿護衛衣服的人中一個樣貌像是首領的人眼楮掃了過來,心里就暗道不好,低聲對秦淵道︰「想不到與師兄相遇竟是在這種危急的情況。那名首領的樣子看起來有點眼熟,只怕一會凶多吉少,不知道師兄出了谷里的功夫,旁的還學了些什麼?」
秦淵知道這是要動武的時候,只是無音谷的秘密存在不能為人所知,所以他頷首道︰「父親倒是教過一些家傳的功夫,保護兩府女眷要緊,大不了你我受些小傷,事後還能查查清楚。」
頓了頓眼神鋒利地看向那名首領,肯定道︰「那人果然是太子府上的侍衛,我曾見過幾次,他遠遠地跟在太子衛隊的後面,看似地位十分低下,沒想到竟然是太子雪藏起來的勢力。」
有趣。
太子被朝中眾臣工道心地不仁,昏庸,沒想到還有這樣的本事。
這麼看來,這家小店,大約幕後主人也十分不一般。
店家的護院很快就落了下風,死傷眾多,有人低低發出一陣聲音,護院很快地就撤退出去。而被秦淵認出是太子府的護衛,眼光一閃,就要沖進屋子里去,裴顧身形一閃就擋在那人的面前。
「庶民休得無禮。」裴顧低聲呵斥。
「哭哭啼啼,顯見是女眷,既然遇到這樣的事情,之後恐怕也要一死以示清白,結果了他們,大不了我一人受死!」
「兩家侯府的嫡支具在屋里,你敢輕舉妄動,小心你家主子地位不保。」秦淵聲音淡淡傳來,那首領卻听到院子里自己帶來的幾人被他擊倒在地。
「管你們是哪個侯府的人,既然撞破了主子的事,你們的性命也難保!」說著就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向裴顧刺去。
坐在屋里的蕙芷,幾乎把這些對話听了個一清二楚。她看向江采瓊和歲平等人,還都是一臉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情的模樣,心里暗暗清晰了起來。
她仿佛,能將遠處的聲響,听的十分清楚。
那麼那說話的人,現在一定對哥哥和裴師兄,起了殺心!
蕙芷的心撲通撲通地跳的厲害,她看到還在哇哇大哭的裴顏,伸手一把將她的嘴巴捂了起來。
「要想你哥哥平安回來保護你,就閉嘴別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