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嬌 第39章 雪賦

作者 ︰ 慕子柊

武威候府與承安侯府,一時間因為裴顧地突然受傷而在秦家養傷的緣由,關系突然親近了起來。

秦歲紛並不是自己一個人過來的,她身邊還有五姑娘歲平,歲平的手里還牽著六歲的裴顏。

歲紛一襲妃色長襖,帶著綴各色珠寶的瓔珞項圈,遠看起來流光溢彩非常明麗,而歲平一如往常,衣著十分淡雅,月白色的襖子配竹青色的提花比甲,素淨的裙腰上綴著一方古玉,玉色淳樸,系玉的絡子卻依然細致鮮活。

裴顏十分喜歡歲平。她家里沒有這樣年紀的姐姐,何況歲平待人溫柔,說話柔聲細語,不卑不亢地,既和她母親楊氏的寵溺不同,又和身邊貼身伺候的丫鬟婆子們的小意奉承不一樣,她覺得這樣十分新奇。難道有個姐姐就會是這個樣子嗎?心靈手巧,打的絡子不管到哪里都十分搶眼,說話聲音好听,也讓人舒服,裴顏打心眼里喜歡歲平。

眼下她有點怨憤歲平姐姐為什麼一定要和歲紛姐姐一同帶她來逛園子,因為在她看來,歲紛實在是不能讓人喜歡起來。

前面是和音館,在內院溫泉池子的旁邊,齊齊整整三間廂房,窗子半開著,門口立著幾個丫鬟,屋里地香煙飄飄渺渺地,從窗子里還能看到。

果然有人在。歲紛嘴角抬了一抬。

她提著裙角,款步走過去,卻沒想到站在門口的丫頭竟是蕙芷身邊的攜芳。攜芳通稟了一聲後,簾子才將撩起來,裴顏就咚咚咚地跑了進去。

等裴顏沖進去撲到裴顧身邊後,歲紛才和歲平慢慢走了進去。武威候世子裴顧就坐在里面,上首坐著自家大哥秦淵。隔著兩個座位下首,坐著蕙芷和江采瓊,見她們進來,隨即都站起身來。

歲紛沒想到蕙芷也在這里。禮不能廢,何況兩家如今關系走的仿佛很近,這關系再走走,就是通家之好。裴顏已經時常出入秦府,秦家的公子與裴顧也親熱有加。

這樣看來,秦家的姑娘們,見到裴家的後輩,親厚一些,也可以稱一聲「兄長」或「妹妹」。

大周世風不如前朝那麼禁錮閉塞,男女相見不算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何況還有秦家的世子秦淵在主座上呢?他可算得上是秦家的半個掌家的主子了。

匆忙間相互見了禮,歲紛還未開口,就听見裴顏糯糯的聲音︰「哥哥你怎麼樣了?可好全了?」

「沒什麼大礙,過兩天就可以家去了。」

裴顏這才歡呼一聲,隨即旋風似的拉起歲平,「平姐姐,既然哥哥沒事了,那你就快去教我怎麼打絡子吧!」

裴顧欠身對歲平道︰「勞煩五姑娘照料幼妹。」

裴顏與歲平走後,秦淵低聲問裴顧︰「听說你父親想要為你謀個差事,你意下如何?」

秦淵如今正在六科,任從七品右給事中,年紀輕官職也小,但六科地位非常,秦淵也時常能夠覲見天顏,在京城的勛貴圈子里,算得上年少有為。

只不過武威候府是武館出身。蕙芷听哥哥提到這些,就知道下面的話,大概不適合自己再听,她轉眼一瞧,卻看到歲紛正听的津津有味。

于是給江采瓊遞了個眼神。江采瓊隨即起身,對歲紛道︰「四姑娘前些日子不出門,恐怕功課都落下不少。過了個年節,我也應該好好看看你們的成績。」

秦淵擺擺手︰「我這兩個妹妹,在家里都養的嬌。還要勞煩江娘子對她們嚴加管教才是。」

世人雖多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可當今的世道,不識字的大家閨秀,實在是天大的笑話。偏承安侯府的四姑娘歲紛與六姑娘蕙芷,琴棋書畫都學的好,只是這字寫的有些不妥。

四姑娘的字,隨她姨娘太多,輕浮飄逸有余,卻不夠端莊穩重;六姑娘則純粹是懶的,用母親王氏的話,大概就是︰「別人家寫一晌的字都還能寫的穩穩當當不偏不倚,偏她寫幾個大字就要嚷嚷著手腕子疼,也不曉得她的手腕子究竟是什麼做的!」

江采瓊輕輕一福,帶著兩位姑娘離了和音館。路上邊走邊道︰「我們去靜嫻堂,今日雖有小雨,感念一下前些日子的雪天,也算是不和景中的和景了。」

歲紛拖拖拉拉地隨她走著。

武威候的世子,雖然听說是一副紈褲的模樣,可她冷眼瞧著,也稱得上是儀表堂堂,一副人才,更何況自家哥哥對他態度很好——秦淵看人應當是挺準確的。這樣一個人,好容她今天踫到了與裴顏一起的歲平,拉著她們逛園子,就是听說了哥哥秦淵帶著裴顧出了前院休息的廂房,多半就在院子里偏僻的地方閑逛。

而溫泉池子恰好在內院的葡萄架院牆邊,算得上是離內院稍遠的偏遠地方,她去和音館,打的就是「偶遇」的主意,且有自家哥哥在,怎麼也不算有違禮法。

真是沒想到江采瓊和蕙芷竟然也在。

現在回頭一想,從進了和音館開始,仿佛裴顧的眼神就在裴顏身上,然後就與秦淵交談,並沒有往幾位姑娘身上多有轉圜。

倒是可惜了她特意梳妝打扮,甚至淡淡地涂了香粉,點了朱唇。

這會還要跟著她們去靜嫻堂。她是最知道的,靜嫻堂里琴棋書畫四室俱全,一旦被江娘子帶進去,沒有幾個時辰,是休想出來的。

何況靜嫻堂離和音館頗遠,別的不說,她身上這身做妃色長襖的布料,十分輕滑軟薄,做衣服漂亮,可是卻禁不住這樣冷濕天氣里的風雨,邊角肯定會浸濕。

想到這些,她心里的煩躁,就又多了些心疼。

可是慢慢走到靜嫻堂的江采瓊,卻還在好暇以整地問︰「白雪皚皚,其質如霜如玉。但雪終究有化落地時候,怨年歲之易暮,傷後會之無因。寧見階上之白雪,豈鮮耀于陽春。兩位姑娘以為如何?」

歲紛撇撇嘴︰「悲春憫人也就罷了,沒想到這雪落之際,春華將生,眼見一片大好春光將至,江娘子卻竟然會有這樣的感慨,歲紛不知說什麼好。」

蕙芷低頭想了想,咬著唇道︰「江娘子要考我們《雪賦》,也不見得要說的這樣隱晦——難不成是怕我們背錯了不成?」然後輕輕猶豫著回想著道︰「白羽雖白,質以輕兮。白玉雖白,空守貞兮。未若茲雪,因時興滅。玄陰凝不昧其潔,太陽曜不固其節。節豈我名,潔豈我貞。憑雲升降,從風飄零。值物賦象,任地班形。素因遇立,污隨染成。縱心皓然,何慮何營?」

江采瓊輕輕點著頭,「年節下的事情太多,恐怕你們都忘了。」

歲紛這才想起來。她還沒有禁足的時候,江娘子教習府里姑娘們詩書、習字。那時候可不是正講到《雪賦》?

她這才尷尬地抬手,拿起筆來,沒想到當時背的十分流利的《雪賦》,現在卻一個字也寫不出來。江采瓊這時遞來幾頁紙,「四姑娘忘了些,就趁春光大好之前,再好好溫習一番吧。」

阿蔓卻在門外探頭探腦,進來後恭聲道︰「夫人吩咐,後日里武威候府的女眷過府,請兩位姑娘到嘉木堂幫忙操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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