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嬌 第44章 紅藥

作者 ︰ 慕子柊

蕙芷收下藥丸,見見江采瓊眼神中的迷茫,安慰她︰「這些事情,哥哥和父親都會去查,師姐有什麼隱憂,只管明天去告訴他們就是。」

江采瓊勉力點點頭,囑咐她早點休息就離開了。

蕙芷幫著收拾筆墨,手指拂過一刀新裁的紙,沒想到邊角太利,劃破了手指,指尖立刻就滲了一個血珠子出來,驚得旁邊的攜芳「呀」的嚷了一聲。

蕙芷的臉色被指尖突然而來的刺痛驚地有些發白,回過神來才反應過來,笑著說︰「藥膏子拿來些抹一抹也就沒事了。」

然後皺著眉,又低聲喃喃︰「總覺得哪里不太對勁。」

旁邊的佩蘭沒有多注意,燃了香,放下四季花的羅帳,看攜芳給她的手指上了藥,包上細絹,兩人就去了外間。

做了一夜昏昏沉沉的夢,早上起來的時候,才記起,明天裴府的人就要來了。看了看更漏,比平日里晚了將近兩刻鐘,立馬起身換好了衣服,去給祖母和母親請安。下過雨的天氣有些陰涼,又回屋里披上了一件銀線繡花鳥亭台的素面披風,去前院書房找哥哥秦淵。

沒想到剛出了內院門,走在青石板路上,卻踫見了幾個穿著三梭布直裰,系著各色汗巾子的伶人,各個都生眉清目秀,唇紅齒白,頭發都高高地束著,眼眉都吊了起來,為首的一個穿著粉色的杭綢直裰,系著石青色絲絛。遠遠地看見蕙芷幾人,隨即避開到旁邊的道上去。

蕙芷問佩蘭︰「這是要做什麼?」

佩蘭看了兩眼,回道︰「二老爺在院子里養的伶人,外府辦壽想借出去唱幾場。怕是來向夫人稟報的。」然後又看著那個穿粉色衣裳的人低聲道︰「穿粉色那人,就是小年家宴里夫人們都說唱的好的伶人,叫紅藥。听說二老爺也十分抬舉他,吃穿用度與旁人都大不相同。」

蕙芷不置可否,依舊去找秦淵。

遠遠避開的紅藥,卻對著蕙芷走過的方向,定定看了許久,才跟著幾人一同進了園子。

蕙芷進了書房,沒想到裴顧也在,輕聲道了安,遠遠坐在下首,然後笑著問︰「剛巧就是想來問問裴師兄,明日宴上的口味要偏清淡些,還是濃重些?我听說楊夫人是北地人,恐怕口味吃的重一些,京城里近來卻風行淮南菜的清淡味道」

裴顧听她說完,眼楮認真地看過來,道︰「清淡些就好,父親喜素淡,她也就隨父親的口味了。」

自從生母慘死後,父親就常年飲食素淡起來,楊氏不知前情,只當是他原本就喜歡清素的食物。

蕙芷點點頭,又問了幾句傷勢如何,便要告退。秦淵卻又讓人上了茶,將屋里的人都退了出去,說起蘇家的春宴︰「幾位皇子也會過去。」頓了頓才又說,「裴顧的傷好了大半,我們也過去看看。」

言下之意,是去探听消息。

蕙芷又將江采瓊告訴她毒藥的事情告知兩人,「江師姐說起那毒藥,看起來非常地霸道,但她仔細回想,說此藥不是一舉奪人性命的毒,而是會害地人反應不敏,腦袋遲鈍——說白了,如果毒用的多,恐怕人會慢慢變傻。」

說完後,蕙芷的臉色登時變了。

那天唯一見到的皇室子弟,明明只有四皇子宇文怡!可是不論是四皇子,還是他生母周淑妃,這兩人一向遠離權力漩渦中心,看上去不溫不火,對太子或是三皇子,都不是什麼大的威脅。太子不可能大動干戈去刺傷一個對自己沒有威脅的人,何況四皇子是偷偷跑出宮,行蹤十分不明。

難道另有其人?

秦淵卻想到了他看到的窗子里那個作婦人裝扮的女子。

裴顧手里把玩這那枚白虎玉佩,聲音淡淡地開了口,「我動用了白虎衛查出當天宮里的宴席,只有太子一直陪坐到最後。」

兩人都朝他看過來,蕙芷的眼光,不由自主地投在那枚玉佩身上。

「皇後向皇帝進言︰‘上元節本來就是年輕人們出去玩樂看熱鬧的日子,何苦在宮里拘著他們’,所以四皇子才能這般輕易地出了宮,三皇子隨即也出了宮,不過早早地卻回去了。只有太子,一直陪著皇後,說‘節慶便是團聚的日子,兒臣已經成家,不能與過去同日而語’,還點了眼花,哄的皇後心花怒放。就連皇上,都對太子大加稱贊起來。」

沒想到白虎衛還有這樣的本事,竟然能將宮里的話傳出來。難怪父親听說裴師兄手中有白虎玉佩時,那樣的驚訝。

秦淵點頭,「這樣說來,當日三皇子的去向,就大有文章。」

蕙芷听了幾句,就要回去準備宴席,裴顧出言囑托她︰「白虎衛勢力牽扯太多,師妹萬不能泄露半分出去。」

蕙芷起身點頭道︰「我曉得當中厲害,師兄放心。」

***

第二天的宴席,賓主盡歡。送走了武威候府的一行人,王氏對著歲紛和蕙芷大加贊賞,開了妝奩匣子各自挑了首飾賞給她們,又道︰「過兩天的春宴,我是不能去了。你們二叔母帶你們出去,一定要謹言慎行。春宴熱鬧,少不得玩開了去,承安侯府的姑娘,不求出挑,只求穩妥。」

兩人各自應了,就回去準備衣裳。

天氣漸漸暖和起來,等到了正月二十一這天,難得的一個好天氣,晴空萬里,初春的微風里還飄著冷冽的氣息,但院子里的迎春花已經稀稀拉拉地開了幾朵,府里池子旁的柳枝也若隱若現地抽了芽。

蕙芷穿戴整齊,帶著攜芳和綠袖出門,留下佩蘭看家。

路上同歲紛一起,幾人閑聊幾句衣裳花樣子,還未走到二門間的時候,竟又踫到了二叔院子里的那群伶人。為首的依舊是叫紅藥的,穿著玉綠色的松花紋潞綢直裰,系著絲絛,腰間還懸著一枚玉佩,後面幾人仍舊是淨面的三梭布衣裳,系著繡花的汗巾子。

看到蕙芷過來,後面幾人都行禮避開,唯獨紅藥上前直直向兩個姑娘作了個揖,莫名其妙地轉頭輕聲對蕙芷說一聲︰「府外人多,六姑娘出門可要格外小心一些。」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盯著蕙芷瓖斕邊的裙角,眼神格外微妙。

攜芳上前言辭生硬︰「見了姑娘,哪里輪得著你在這里說話?不過是唱過幾出戲,反而越發狂傲起來。」

然後扶著蕙芷就出了門。

言語間還有些憤憤︰「紅藥這些日子在府外唱紅了,今日蘇家的宴,也請了他去唱。只是沒想到他竟然這樣不知好歹。」

歲紛輕笑一聲︰「六妹妹年紀小,出門也少,是應當多多注意。」又回頭看著蕙芷,眼里都是促狹,「紅藥說的也不錯——關心自家主子,原本也是應該的。」

「紅藥的正經主子難道不是二叔嗎?」。蕙芷淺淺笑道,「出門在外,四姐也應當小心行事才對。」

歲紛轉念想到了去年太夫人壽宴的事,輕哼了一聲,扭頭就不再理她。

幾人剛到院門口,就看到周二夫人帶著歲平走了過來。寒暄幾句,各自上了馬車往蘇家去了。

歲紛與蕙芷一車,周二夫人帶著歲平一車。因為門口的這幾句不快,蕙芷上了車只閉目養神,歲紛也憋氣一句不提。

車夫駕車駕的好,馬車里走的極平穩,平平遂遂地進了蘇家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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