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一出口,蕙芷明顯地感覺到對面兩個人震驚的模樣。
裴顧覺得十分地不可思議,他和秦淵兩人都算是功力高強,自幼在無音谷習武,也算是有些師兄弟之間的默契,沒想到他們今日這樣細微的心領神會都居然能被暖暖看出來。
如果不是看到秦淵眼中的震驚,他差點誤以為今天他兩人的眼神交流動靜太大。
電光火石之間,裴顧猛然間想到,上次驚馬在城門外,他險些漏掉了那群殺手中的頭目之一,還是暖暖出言提醒說她听到了那人的腳步聲,他才半信半疑地去追那個人。
沒想到真的讓他追到了。
可見暖暖身上,大有異于常人的地方,許是天賦異稟,只可惜暖暖自幼沒有習武,不然恐怕也是練武的奇才,遠的不說,起碼練個暗器好能自保。裴顧心里暗道可惜。
一想到暖暖听的這麼清楚,已經是遠勝于常年習武之人,如今眼神也這般鋒利難道是棲梧夫人這次派采瓊來用的藥,竟有這樣的功效嗎?
除了暖暖是天賦異稟,恐怕也只有這樣的解釋是最合理的了。可暖暖自幼在無音谷的模樣,似乎也看不出來有多少異于常人的地方。
這藥
等京城里這些流言蜚語的事情解決了,他一定得回一趟無音谷,弄個明白才是。不然這等威力的藥物,如果被千毒門或者武林其他門派得知,那麼無音谷多年來的安寧,就會不復存在。
更有甚者,江湖的血雨腥風因此而起,也未可知。
秦淵看著眼神明亮的蕙芷,在心里低聲地嘆了口氣——明明是決定要瞞著你的消息,卻被你看出來形容有異,這接下來的話,可讓人怎麼說呢。
他思索半天,突然猝不及防地問了一句讓蕙芷從未料到的話。
「暖暖有想過,將來要嫁給什麼樣的人嗎?」。
哥哥的聲音如同緩緩的流水,透徹又帶著些沉穩,可這話卻著實讓人驚了一驚。
蕙芷剛剛喝了一口茶,咽到一半,听他這麼陡然一問,嗓子間突然一癢,一口水生生地就嗆在了喉嚨里,直愣愣地直咳嗽,反而嚇的裴顧不由得想伸手去幫她順氣,礙于大防猶豫不決,秦淵皺著眉上前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幫她順順氣,嗔怪道︰「不過一句玩笑話,怎麼驚成這樣子。」
「水還沒來得及咽下去」蕙芷緩了緩氣息,才揉著嗓子低聲道,那皺著眉頭似乎是埋怨秦淵又帶著些委屈嘟著嘴的小模樣,一點也不像前些日子裴顧看在眼里大家閨秀的姿態。
一下子,就仿佛又變成了當年的那個天真爛漫的小丫頭。
秦淵欲言又止,看了眼裴顧,裴顧看了被茶水嗆住的蕙芷,低低地笑了一聲,聲音沉沉如琴,道︰「我去瞧瞧你哥哥藏在梨樹根下的雨水,拿來烹茶再好不過了。」
秦淵打趣他「就惦記著我那壇子水」一句後,這才極其鄭重地看著蕙芷對她說︰「原以為你與孝之青梅竹馬,姨母也一直在等你長大了兩家就會過庚帖合八字將事情定下來,母親和父親也都是樂見——」
「歐陽哥哥?」蕙芷還是有些不明就里。
「沒錯」秦淵點頭,話鋒漸轉,「然則,雖在城外你們被楊府派出的死士圍堵追殺的消息被我們按壓下來,楊夫人卻還是得了一些消息,總是似有若無地說些你們驚馬一事的閑話,捕風捉影,卻並非空穴來風。」
說著說著,他的眉頭就輕輕皺起來——
像是什麼「兩個如花似玉的姑娘,怎麼就遭了這麼大的罪——馬車可是一路從內里奔到了城外,車上簾子就那麼一片,也不曉得」或是「南城門口的護衛們都沒法子攔下馬車,誰知道姑娘家家的在外面有沒有遇到什麼人什麼事,沒見兩個姑娘最近都靜的可怕,也沒見誰去探望過的。」
諸如此類的話,說者「無意」,听者卻難免多心。一直將蕙芷當做自己未過門的兒媳婦的誠意伯世子夫人,蕙芷的親姨母小王氏,這些話頭听的多了,心里難免就咯 了起來。
***
裴顏用了午膳早早地就跑到了承安侯府。裴家的馬車從武威候府出門的時候,秦府就已經得到了消息。
秦淵話還沒說完,就看見阿蔓小跑過來尋站在亭子外面的佩蘭,模樣似是很緊急。他于是止住了話頭,只叮囑蕙芷︰「不管怎樣,天塌下來,也有秦家給你頂著的。」
蕙芷還是一臉思索的樣子——怎麼無端地就說起她得婚事,又怎麼無端地提起歐陽哥哥
她倒是一直不曉得,自己將來會嫁給誰。難道是驚馬一事,外面已經有了什麼風言風語?所以才家里才忙不迭地讓歲平「下帖子」給裴顏?
那麼恐怕今天裴顏身邊,還會有不少眼楮跟著進府。
這樣一想,好想的確不太妙。
她轉眼對秦淵定定說道︰「哥哥放心,今天段媽媽和我都會在五姐院子里一直陪著裴顏,斷不讓她亂說什麼話的。」
秦淵面上淡然地點點頭,心里卻想把蕙芷罵個狗血淋頭——誰讓你看著歲平!明明擔心的是你的婚事,怕你不能如父母期待那樣嫁給歐陽桓,再尋如意郎君可不太容易。
畢竟歐陽桓與蕙芷兩人從小一起長大,兩家的長輩們都知根知底。誰知道就出了這樣一檔子事了呢。
早知如此,還不如兩人年齡尚小的時候,就合一合八字換好庚帖。
可惜這話不能說得太露骨。秦淵還一臉欲言又止猶猶豫豫不知道如何再開口的時候,佩蘭已經上前行禮道惱,請蕙芷回去︰「裴家大姑娘的馬車已經出了武威候府的大門,想必再過兩三個刻鐘就到了門口,夫人吩咐姑娘收拾妥當了再去迎一迎呢。」
蕙芷听完這話就不由自主地伸手模了模自己的下巴。
如果裴顏今日來見歲平,背後還另有目的,那她臉上這道傷,就是再明顯不過的證據了!
她當即沖著秦淵隨便一福,收好了裴顧送來的冰玉散,帶著佩蘭和阿蔓急匆匆地就回了玉華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