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文擦著行宮里偏殿的多寶閣上的汝窯六方瓶，心里卻在想著，怎麼沁姑娘自打到了江南的地界，這個人就看起來同往常不一樣了似得。
她抬頭往旁邊的偏殿看了看，柳雲青的夫人袁氏在和沁姑娘在沁姑娘的住室里，不知道聊什麼。
這個沁姑娘，不曉得是什麼來歷，皇上將她安排在皇極殿，信任有加，可是幾乎沒有人知道她的身份。
算了算了，上面人的想法，她一個管器物的女官，沒必要去猜。在宮里要活的長久，知道的事情，還是少些好。
白釉青花瓷的小香爐，點著梅花香，在江南愈來愈濕熱的天氣里，梁沁的居室顯得格外的清新。
讓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氣。
袁夫人瞧著室內的裝扮。臨窗擺著一張黑漆桌案，當中鋪著一疊宣紙，一對黑玉鎮紙壓著邊角，旁邊的筆架上大小狼毫掛的整齊，白釉的筆山，卷邊荷葉的筆洗，顏色素淡清雅，當中一台好硯，讓袁夫人瞧著都心熱。
在靠牆的書架上擺著整整齊齊的筆盒墨盒，零零散散地擺著些游記茶經，桌邊幾卷字畫放在一個青花筒中。
玉綠色的簾幔，黑漆的桌椅，白瓷的茶具，牆上還掛著一副九九消寒圖，瞧著梅花畫的極其有風骨，筆道遒勁，紅梅傲然之意越紙而出。
不知道的，還以為進了書香門第小姐的書房。
「袁夫人對我這屋子，怎麼這般感興趣？」梁沁順著她的眼光。知曉她在打量自己的居室。
袁夫人收回了目光，看著梁沁道︰「姑娘好風雅，筆墨紙硯。都是上好的物件。」
「承蒙皇上信重。」梁沁恭敬地笑了笑，「也多虧我平時行事小心，沒給皇上添過什麼亂子，皇上一時高興，便賞下了那台老硯，觸手溫滑，是難得一見的好東西。」
袁夫人隨即恭敬地錯開了眼光︰「難怪瞧著那般好。原來是御賜之物。」心里卻不由一驚，這個沁姑娘，究竟什麼來頭。不過是皇上身邊的一個掌茶的宮女，竟這般寵信？
可見秦大人說的不錯，這個沁姑娘，定然能幫得上她。
「袁夫人問我有沒有見過兩位欽差大人。此言是何意？恕沁兒沒听懂。」梁沁端著茶湊到嘴邊。尺寬的琵琶袖擋住了半張臉。
任誰也看不見她唇角勾的弧度。
袁氏不由得皺了皺眉，心想這個宮女怎麼這麼難打交道？可她終究是在皇上身邊的臉的宮女，就算不能交好，也不能讓她心生不滿早些結下善緣，終究還是對自己有好處。
來之前的路上，在心里想過千萬遍的事情，此刻卻不曉得如何開口。
「袁夫人身為後宅主母，因何會怨恨柳大人呢？殊不知夫妻一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梁沁放下了手中的杯子。慢慢地整理這袖子，然後端端正正地將雙手交疊放在膝蓋上，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樣。
「姑娘是個聰明人。」袁氏勉強地笑了笑。
「夫人不說，我可什麼也不知道。夫人今天過來，難道不應當拿到一應人事物件的冊子，便該回去準備一二了？」梁沁的手從膝蓋上抬了起來，心不在焉地整理裙邊的垂下的褶子，臉色顯得有些不耐煩了起來。
袁氏心道不好，這個沁姑娘脾氣還真是夠大。
「姑娘既然這麼說，那我也就不繞圈子了。」袁氏心一橫，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
「理應如此。」梁沁笑了笑，兩手重新放在了膝蓋上，一臉笑容端的是雲淡風輕。
畢竟是宮里出來的人，臉色變的真是比變天都快，袁夫人卻不再糾纏這些，心中思量了片刻，便琢磨語句開口一一說來。
「想必姑娘已經知道，柳雲青偏愛妾室，任由施姨娘伸手打理府中人事，將我這個主母擱置一邊不管不問，難免後院失火。」袁夫人提起從她手中奪權的施姨娘，竟然還能談笑風生。
梁沁點頭輕輕嗤笑，「這倒有所耳聞，昨天那位姨娘我也見到了，竟然對著我生生的行了大禮，鬧了好大的笑話。」
袁夫人瞧她這樣看不起施姨娘，心里就更加放心了起來。「先前兩位欽差大人還在驛館住的時候，施姨娘便越過我的手，派了兩個貌美的丫頭前去伺候。好在兩位大人雖然年輕，卻持身端正，兩個丫頭也只是端茶掃撒，不曾近身。後來驛館旁的官道遭了劫匪，秦大人受了傷，老爺便將兩位大人請到了府里住下，並讓我安排房間和人手。」
梁沁若有所思。
「沒想到前幾天，被施姨娘派去伺候兩個大人的丫頭中，有一個叫桃花的丫頭，竟跑過來跟我說跟我說」袁夫人臉色尷尬，有些羞于啟齒。
「說什麼？」梁沁不由好奇的問道。
「說她有了秦大人的骨肉。」袁夫人低著頭，手中攥著帕子，勉強地將話說了出口。
梁沁不由得臉色變的難看起來︰「袁夫人這話是什麼意思？既然先前說兩個丫頭不曾近身，如今丫頭有了身孕，便過來這樣血口噴人？」
袁夫人猶猶豫豫地說道︰「我私下里問了兩位大人，沒想到秦大人身邊的侍衛卻說，他們一早就發現桃花那丫頭同施川成日廝混在一起」
「原來是這樣，這個施川又是誰？」梁沁好暇以整地扶了扶自己的發髻，「秦大人辦完了江南的差事，回京後便要娶妻，娶的是夏檢之夏大人的千金，正經的名門閨秀。」
袁氏一愣，這沁姑娘告訴她秦大人的婚事，是做什麼？
心里來不及多想，連忙回道︰「施川便是施姨娘的親弟弟，是杭州知府的府經歷。」
「這麼為非作歹、膽大妄為的人，我還當是多大的官，沒想到竟是個八品府經歷。」梁沁笑的十分嘲諷，「外面擦瓷器的女官，恐怕都要比他高上兩階！」
袁氏點了點頭，心里的想法百轉千回，卻不由得開口問︰「依沁姑娘所言，這事情，應當怎麼處理才好？」
梁沁瞧了她兩眼，不答反問︰「若是我沒記錯，袁夫人應當同中宮皇後同出一族？」
袁氏點了點頭，心里卻不解她為什麼要這麼問。(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