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嫡長女在太皇太後的慈孝宮中安安穩穩地養著,太皇太後上心,宮女們養的精細,當日太子妃拼死難產的誕下的小郡主,九個月大的小丫頭身子骨軟綿綿的,瞧著也比原先圓潤了許多。
啼哭的聲音也響亮了些。
太子縱然再荒唐,自己的骨肉,多少還是在意的。
太皇太後瞧著逗著小丫頭,而自己笑個不停的太子,重重地嘆了口氣,「淑晴真是命苦,一落地就沒了娘。」
太子長女被太皇太後抱到了慈孝宮親自教養,賜名淑晴郡主。
「蕭氏孕中多思」太子喃喃開口。
太皇太後眉毛一豎,神色嚴厲,「少拿這些借口來糊弄。別以為哀家不知道你做的那些好事。」
「太女乃女乃——」太子低著頭,二十多歲的大男人,垂眉低頭認錯的模樣,卻還是一股子孩子氣+.++,太皇太後瞧著他的模樣,便想起來太子小時候的模樣,三四歲的女乃女圭女圭,說話還不清楚,卻早已經會討巧的叫人「太女乃女乃,太女乃女乃。」
皇家的權力和**不斷膨脹,當年的女乃女圭女圭,如今卻長成了心狠手辣的太子。
「你是皇上的嫡長子,地位尊貴,沒什麼人能夠奪了你的位置。」太皇太後看著太子緩緩地開口說著,語氣認真肅穆,太子聞言一怔,不由得也隨著她的臉色鄭重了起來——太皇太後,從來沒有這樣對她說過話。
記憶中的太皇太後。一直都是和藹可親的模樣。
「你莫要忘了,先太子妃姓蕭,哀家姓蕭。開國功臣征戰四方的,還有一位女將軍,也姓蕭。」
太子腦中似乎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想抓而抓不住。
太皇太後揮了揮手,宮女和女乃娘上前,將淑晴郡主抱了出去。
「阿瑞死的不明不白,哀家在暗中。一直派人去查,最近才查出了些門道。」太皇太後定定地盯著太子的眼楮,平素里顯得渾濁的一雙眼楮。此刻卻閃著亮光和冷漠。
太子被她的雙目盯得有些不自在。他當然知道太皇太後口中的「阿瑞」是誰——母後常常跟他念叨,當年不該下那樣的狠手。
蕭大將軍的幼女、裴顧的生母、蕭錚的親姑母,死在一伙盜匪手下,尸骨都沒有留下痕跡的武威候裴遠山的原配夫人。蕭瑞。
橫豎算一算時間。怎麼著也有個十年了吧。
太皇太後瞧著太子沉默的樣子,心中淡淡的恨意橫生︰「十幾年前,阿瑞帶著兒子回往豫州蕭家老宅省親,回京的路上,在太行山脈,卻被一伙盜匪殺人越貨,連尸骨都被一把火燒了干淨。」
鎏金的爐子里新添了炭火,爐子上甚至還放著紅泥小茶壺。瞧那樣子,想必過不了一會。就會咕嘟咕嘟地響起來。
太皇太後做出了長談的架勢,太子只好硬著頭皮听下去。
「天底下怎麼會有這樣好笑的事情?你說是不是?堂堂蕭大將軍的愛女,帶著幼子回去省親的時候,卻竟然能被一伙盜賊奪了性命?而後年幼的世子听聞被路過的江湖高人所救,這才練就了如今的一身本領,也養成了眾人口中盛傳的‘紈褲’和江湖氣?」太皇太後嘴角輕輕撇了撇,冷哼一聲,「蕭家軍是何等的厲害,天下誰人不知?就算不說蕭家衛隊,阿瑞是武威候的夫人,武威候從軍中發家,親信暗衛還能保不住弱質婦孺?」
太子听著她越來越涼下來的語氣,不由得冷汗涔涔。
「能下此狠手,一大隊人馬,最後卻只剩下一個被江湖高人所救的幼童,若非大內高手,你說,誰能做出這樣大的手筆?」太皇太後靜靜看著一直低著頭的太子,心中的恨意和憤怒,由心而生。
「哀家查來查去,才終于發現,十年之內領了恩旨遠遠地被打發走的禁軍人數之眾,實非常態。」已顯得年老的手指在袖子中握緊,「十年前啊,你才是個十幾歲的孩子,竟然就能有如此歹毒的心思。」
她又冷冷笑了一聲,「可是非因果,報應不爽。你和皇後先前聯手為了什麼對阿瑞滅口,哀家如今,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太子猛的一抬頭,他以為,太皇太後年紀尚小的時候便嫁入東宮成為年紀最小的太子妃,而後一路順風,不過是深宅婦人,哪里知道這些細枝末節的消息?
「無音谷深藏太行山脈之中,你們大動干戈,不過是為了引出那隱居山林的傳世高人,想借分力氣罷了吧!
你和皇後也知道,那隱秘的江湖勢力,同蕭家有干系,這才暗中籌謀娶了蕭家女做太子妃,可太子妃性子軟弱,一點兒有用的消息都沒有給你,你厭了她,這才猖狂大膽地想要害死她。
可惜呀,可惜。」
太皇太後連說了幾句可惜,眼神淡淡地看著一臉震驚的太子。
他的嘴唇一張一合,腦中如同陷落下去一個大洞一樣,而太皇太後口中連連說的可惜,讓他覺得,似乎後面還有更加讓人震驚的消息,在等著他。
果然,「蕭家的姑娘們,都知道開國的先輩有一位蕭家的女將軍,不僅風光嫁給了開國賢祖皇帝的次子定王,更是被賢祖皇帝封為大周的第一位鎮國女將軍,可國事安定後,夫妻兩人卻歸隱山林再也不見蹤影——從此,太行山里,不知道何處何地,才有了這麼一股隱秘的江湖勢力,難不成,你和皇後,還真的當那便是簡單的江湖勢力?
若是圜圜還在,若是你待她真心,若是你有半分考量細細問她,她便都會將自己知曉的事情告訴你,而你卻打著江湖人行俠仗義,在太行山麓發動滅口慘案,攛掇皇後私調禁軍阻殺武威候夫人,到最後一個人也沒有引出來你可真是個光明磊落的好太子!」
太皇太後年事已高,可一席話,仍舊說的擲地有聲。
「哀家老了,有些事情,哀家自然會帶到地宮去。裴小子剛剛成親,哀家卻在這時候查到了這樣的消息忠兒啊,一步錯,步步錯,你身在帝王家,應當更加知曉這句話的意思。」太皇太後神色萎靡了起來,眼楮也不復方才的明亮和哀愁,漸漸變得渾濁。(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