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家雖然官位不高,可姜家的兩位姑娘到底也是官家出身,又是跟著工部的張敘張大人府上的佷女一同進的宮。兩個妙齡的姑娘在宮里沒有了蹤影,可張梔卻早已經歸家,姜家的人雖然還沒有跑到張府要個說法,可張府的長輩們,已經將張梔叫出來,反反復復問了好多遍。
可張梔一口咬定說,當時宮里有些混亂,各府的姑娘們也多,玉堂宮的姑姑們安排各府的姑娘出宮,她是仔仔細細向玉堂宮的女官們囑咐了好多遍︰「姜家的兩位姑娘是同我一同進宮的,可如今卻沒有等到她們,若我自己便這麼走了,實在難以向姜家交代。」
可沒想到玉堂宮的姑姑卻道︰「今個兒進宮來的姑娘們,多的是有手帕交的,只不過現如今宮里的娘娘誕下了小皇子,玉堂宮貴人如雲,再留姑娘們在宮里便十分不便,若是沖撞了哪個貴人,便不如我們娘娘這般好說話。姑娘快快回府去吧,各府的姑娘既然來咱們玉堂宮里,咱們怎麼會不將姑娘們全須全尾地送出宮呢?」
話里話外的意思,讓張梔有些臉紅。
這次進宮的貴女大有人在,她們都乖乖地出宮了,她算個什麼角色,要眼巴巴地賴在宮里等兩個出身不高的姑娘?
何況那姑姑都將「小皇子」「貴人」都說了出來,逐客的意思再明顯不過,張梔也不過是個十五六的小姑娘,自然沒有那個臉皮厚著留下來了。
宮里是規矩這等森嚴的地方,想來姜家的兩位姑娘,也出不了什麼大事。
想到這里,張梔在伯母、母親面前就忍不住委屈地哭了起來。
那姜家的姑娘是個什麼來頭!竟然令家中長輩這樣責備她!
兩位夫人也不過就是做做樣子——我家姑娘都這樣在宮中受了女官的委屈,全是為了你姜家的兩位姑娘,可禁宮中明明會安排好各府姑娘出宮的事項,偏你家姑娘出了事,怎麼能怪在我們張家的女兒身上?
好在姜家一時還未來人問。
張敘的夫人卻派了身邊得力的媽媽去姜家報信,將張梔的話、那女官的話一字不落地同姜老太太說了個清楚。
姜家卻靜悄悄的,不見鬧,也不見慌,仿佛兩位姑娘不見了,是什麼好事似的。
姜老太太手里捏著一串珠子,規矩禮貌地送走了張家來遞消息的媽媽,而後端坐在羅漢床上,沉穩至極,坐在她下首的媳婦們眼中焦慮,看著她老神在在的模樣,也只好靜靜坐著等消息。
宮人很快將消息傳到了玉堂宮里。
兩個官家出身的姑娘在宮里沒了蹤跡,這事情雖不是什麼小事,可是宮里的華嬪剛剛誕下了小皇子——宮里多少年沒有好消息了,這天大的喜事跟前,兩個姑娘不見了蹤影,便算不上什麼大事。
淑妃听著那宮人低聲小心地回稟,不由得笑了笑。
這事情,呵,倒是很有意思。
他們一個郎有情,兩個妾有意,再加上一個有意引導,一個要隱瞞之前的蹤跡……可是湊了個大巧,兩個姑娘的蹤影,竟在東宮尋到了。
這可就不是什麼小事了。
太子妃的孝期還沒過呢!
珠簾後面傳來悉悉索索的衣服聲音,淑妃抬手按了按眉毛,聲音高了一個調,極吃驚地問那跪在地上的宮女︰「你說什麼?在東宮尋到了?」
那宮人俯首,腦門扣在了地上厚厚的西域貢上來的羊毛毯子,聲音有些畏縮,卻還是清清楚楚地回了她的話︰「的確是在太子殿下的寢宮里瞧見了,姜家的兩位姑娘,一個穿著秋香色的褙子,一個穿著桃紅色的褙子,都梳著一樣的單羅髻,東宮里同奴婢交好的宮人瞧的清清楚楚,還說,還說,說……」
耳听見珠簾響動,珠簾後面的人腳步聲越來越近,低著頭都能感受到皇上的情緒極快地由喜轉怒。
淑妃瞧見皇上,正要起身行禮,口中歉然道︰「臣妾失禮了。」
皇上擺擺手,「你向來不會失禮的,若不是听到什麼不得了的消息,怎麼會如此?」
低頭看向那宮人,宮人只覺得自己的腦袋被皇上盯的開始發燙發暈,只听見那威嚴的聲音沉沉道︰「還說什麼?」
皇上黑色常服的衣角就在她眼前晃蕩,上面紅線織的龍紋,銀線繡的祥雲,又好看又刺眼,背後高高的宮燈一盞一盞地將光投在坐在位子上的人,更襯得那身影一重一重地落在地上,她晃了晃神,對著那身影拜了又拜,穩著心神顫抖著道︰「還說,太子殿下過了晌午便回了東宮,還帶著兩位美貌的姑娘,遣散了伺候的人——隔了大半個時辰,要了兩次水……」
說罷便伏在地上,後背發抖。
她完了。
太子殿下在東宮白日宣yin,不僅被別人看見了,還將消息傳了出來。
玉堂宮能得消息,東西六宮便都能打探到這消息。
若是皇上打定主意要處置太子,她尚能留存性命;可若是皇上偏愛太子,要以雷霆之威封鎖消息,她哪里還有命能留下?
她長跪不起,沒想到皇上卻只是輕輕地擺了擺手,淑妃瞧那宮人伏在地上瑟縮發抖,溫聲上前道︰「你先退下吧,叫人上碗茶水,讓皇上消消氣。」
宮人如蒙大赦,起身退步而出。
快出了門口的時候,听見那威嚴的聲音有些哀傷地對淑妃娘娘說道︰「太子愈發地放肆了。」
宮人的後背已經濕透,待囑咐了茶房的人上茶水後,一路小跑到自己的屋子里,躺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氣。
太子可真是荒唐。
太子妃孝期還沒過,華嬪娘娘才生了小皇子——太子卻敢在東宮公然白日宣yin。
竟還是帶著兩個女子!
本朝還從來沒有哪個儲君這樣的荒唐過!
宮人眨了眨眼——皇上和淑妃既然都沒有處置她,那是不是意味著,這宮中要被處置了的,是太子?
本朝是從來沒有這般荒yin的太子,是不是就意味著,太子這麼放肆,大概不日就不會再穩坐東宮?
小宮女的心撲通撲通地,差點跳到了嗓子眼。
玉堂宮中的淑妃,心髒在胸腔里也撲通撲通地跳的厲害。
她頭一次在皇上的眼中,看到了對太子的失望。(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