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辦好這一次的中秋夜宴,楊淑妃忙得是席不瑕暖,熱火朝天,為了追求完美又更是事必躬親,生怕有了一絲的紕漏,基本無瑕顧及其他的事,自然陳司珍死于慎刑司的消息就沒有那麼快傳到她耳里了。相比之下,正在養傷期間的衛萌萌就很是輕松了,所以她派人將詐死的陳司珍送出皇宮並沒有受到任何阻礙,一切都很順利,直到申時三刻,離夜宴開席也就只有一個時辰了,曉寒收到飛鴿傳書,給她帶來了一則即讓她欣喜卻也很愧疚傷感的消息——
欣喜的消息是她給父親的家書終于被飛燕送到了衛國公府,飛燕是從前衛妃安插在江湖中的暗樁,亦是一名十分有豪氣且風雅的女飛賊,曾經有潛入過衛國公府偷一扇屏風,不巧被衛詩研給發現了,兩人不打不相識,經過一番暢聊,竟然成為了知己好友,所以,有很多事情這名女俠客都願意幫忙去做。
愧疚的消息是陳司珍果然在她意料之中的死在了越王手中,而且死後還被當垃圾一樣扔在了荒涼的亂崗墳地里。
對于宮里的人來說,陳司珍本來也就是一個死人了,只是如此淒涼的收場還是令人忍不住扼腕嘆息,尤其是她對于簪飾制作的天賦,那是連衛妃以及太後都十分贊賞的。這一次中秋佳宴本來也安排了她參加簪飾的布展,卻是可惜了。
衛萌萌嘆了口氣,略有些哀惋的吩咐道︰「讓飛燕將她的尸首送回家中吧!其實也是一個極好的女子,只是把這份情意用在了錯誤的人身上,讓她回家,至少家中還有親人在,不會讓她做孤魂野鬼。」
「是,娘娘。」曉寒應命去了。
衛萌萌也開始作好準備要去赴宴了,卻在這時,楊淑妃竟然得空到了她的紫宸宮里來,先很是熱情的和她寒暄問候了幾句︰「傷勢怎麼樣了?還能去參加晚宴麼?若不是先就與太後說好了,衛妹妹會給她老人家一個驚喜,姐姐我還真是舍不得勞煩你了。」
「只是受了點皮外傷,用藥之後也並不是那麼疼了,夜宴嘛,不過就是坐著欣賞歌舞,賞月談心,一家人團聚,不礙事。」
「有妹妹這句話,姐姐我真是心慰,以往的中秋佳宴,何曾少過妹妹的身影,有妹妹在,不知要生多少樂事呢,連太後都巴望著你去呢!」
兩人扶手以禮,低語顰笑,柔語宴宴,看起來和睦得就跟親姐妹一般,誰又知道這女人心里到底藏著什麼心事呢?
「听說妹妹去了一趟慎刑司看望那個與侍衛私通的陳司珍了?妹妹真是仁慈,後宮女子皆是皇帝的女人,就算她不是嬪妃,但與侍衛私通便是有違宮闈,若不嚴懲,又怎能正宮規呢?妹妹你說是不是?」
楊淑妃十分柔和的笑了笑,衛萌萌不知她到底知不知道陳司珍已死了的消息,不便接話,便也陪著微微一笑︰「姐姐說的自然有道理。」
「不過,本宮听說,那侍衛本就是冒充別人而去的,而且他還一口咬定,自己本來想見的人是妹妹你呢!不想妹妹卻讓陳司珍去做了替代品。」
楊淑妃說完,衛萌萌心里微微一沉,難道那侍衛在嚴刑拷問之下已招供出了什麼嗎?越王會這麼愚蠢的將她與他之間的關系連個侍衛也要告訴?不,這侍衛肯定是僅僅咬死了她而已!而且就算他招供出了什麼,現在也是死無對證了。
衛萌萌一笑︰「姐姐真會說笑,妹妹我三品妃位在身,而且還有皇子,又怎麼會去領一個侍衛的情呢?那侍衛八成是瘋了!」
「是啊!一個侍衛而已,竟然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敢覬覦衛妃妹妹的美色,本宮見他應該也是瘋了。」
「既然是瘋子所說的話,姐姐也不必當真吧?」
「那是當然。」楊淑妃也像是听笑話一般掩口笑了笑,忽而又正色道,「不過,一個瘋子的話可以不信,但若是你身邊的人所說的話,應該還是會有幾分可信度的。」
身邊的人?衛萌萌心中一驚,難道她指的是凌雲和曉寒?不可能,凌雲和曉寒對她絕對是忠心的,那麼,這個人是——
白珠!
見衛萌萌臉色有變,楊淑妃笑得更開心了,她幾乎是歡喜的握住了衛萌萌的手,柔語道︰「今晚的夜宴,妹妹可一定要去啊,本宮與陛下必不會讓那些人灌妹妹的酒,宴席之上若是少了妹妹,那可真是一大憾事呢!」
如此聊了幾句之後,楊淑妃又借事務在身匆忙的走了,這明意上是來邀請她必須去參加夜宴,實則卻是來挑釁的。衛萌萌倒是有些詫異了,連楊淑妃這樣謹慎持重的女人也會來故意的挑釁她一番,是想給她提前準備好的意思嗎?
「娘娘,白珠那個小蹄子自昨晚給淑妃娘娘報信之後就一直不見蹤影了!」凌雲提醒道,「難道是被淑妃娘娘給扣了下來,想用她來作為人證來陷害娘娘?」
衛萌萌蹙了蹙眉頭,本想昨晚的事情還得多謝白珠最終還是將楊淑妃帶去了湖心亭,雖說她給白珠的那支竹簽上其實只寫了個「湖」字,有湖字的地方,除了紫月湖,便是湖心亭,衛萌萌就是想讓白珠先誤導楊淑妃是紫月湖,接著楊淑妃起了疑心,便會將目標鎖在湖心亭,自以為參透了這個字的意思。
當然楊淑妃捉奸不成,勢必也會將怒氣撒到白珠身上,而這個狡猾的白珠又會拿什麼來騙得楊淑妃的再次信任呢?
難道是在今晚的夜宴上指證她和越王私通嗎?
「娘娘,您早就應該將白珠這小蹄子除掉才是!」曉寒也跟著有些急了起來。
衛萌萌卻道︰「白珠她若真敢在今晚的夜宴上指證本宮,那她也就真的活到頭了,不妨事,她也不過是我宮里一個粗使丫鬟而已,背地里陷害主子的罪名可不小,是要杖殺的!」
「那今晚的夜宴,娘娘不如不去了,以免被那些心機叵測之人算計了去!」曉寒又再次提議道。
衛萌萌再次搖了搖頭︰「楊淑妃此番前來的意思很明顯了,本宮若是不去,豈不怫了太後的意,而且本宮覺得楊淑妃定然還在陛下那里說了什麼,比如說那個侍衛的供詞,再比如說……陳司珍的死……」
不好,若是楊淑妃真的將那侍衛的供詞呈現給了皇帝,讓皇帝起了疑心,那麼陳司珍的死必會加重皇帝對她的疑心。原來楊淑妃打的是這個主意!
但不管怎麼樣,今晚的夜宴,她一定要去,楊淑妃有楊淑妃的陰謀,越王也有越王的陰謀,而她便是要一一攻破他們的陰謀。
夜宴擺在寰宇殿,此殿面積甚廣,殿宇由大理石築成,殿內雕梁畫棟,丹柱彩楹,藻井鎖窗,古雅而不失輝煌,尤其殿中皇帝的寶座旁還有兩條金鱗盤龍口中似吐納著霧氣氤氳,令整個殿宇好似置于雲端般的縹緲。
依以往慣例,中秋家宴除了一些有品級的宮中嬪妃會參加,一些皇室宗親們也會攜外命婦被邀請來,所以,在座的少不越王和晟王這兩位能入朝議事的皇子。而且這兩位皇子的品階皆不低,都是正一品的親王,論才干可以比肩,座次也僅在皇帝之下。太後也在筵宴大殿之上,位置于皇帝的身後稍上一些。
衛萌萌現在還未正式冊立為貴妃,品級偏低,所坐的地方靠後一些,小包子景天也與她坐在一起。不過,以她所在位置的角度,一抬眼便可望見斜前方的晟王以及晟王對面的越王。晟王端坐飲酒,一副專注听眾人說話的樣子,而越王則是時而低頭品茗,時而朝晟王的方向瞥上一眼,當然,那目光或許還有意無意的掃了她一下,不知是譏誚還是恨意。
正是明月當空的時候,宮苑之內也四處掛著喜慶的大紅燈籠,殿宇的前方還有一條湖名紫月湖,因湖中倒映月色並常年開有紫花而命名,湖上泛有小舟,舟中有樂師彈奏,兼絲竹管樂之聲悅耳,更有人吟唱著︰「玉顆珊珊下月輪,殿前拾得露華新。至今不會天中事,應是嫦娥擲與人。」
那本是贊美桂花的詩句。不過,此刻听來也十分應景,那湖邊周圍不正是十里桂花飄香麼?
庭中歌舞徘徊,殿上觥籌交錯,或對歌舞品評,或自行吟詩作樂,好一番合家歡樂的熱鬧盛景。
衛萌萌直到現在也沒有瞧出異樣,只是殿中置放著一座玉台,台上一只三足金銅鼎讓她看得入神。
正當眾人飲得歡暢之時,徐賢妃忽然很不合適宜的朝著衛萌萌說了一句︰「听說昨夜里衛妹妹的紫宸宮里進了刺客,衛妹妹與刺客拼殺還受傷了,可不能飲酒傷了身體啊!」
衛萌萌沒有說話,卻是楊淑妃接話道︰「是啊!衛妃傷得不輕,陛下本意讓她留在紫宸宮里休息養傷的,可是衛妃欲向太後盡一片孝心,不惜帶傷前來了。」
坐在景帝之後更高一些的太後聞言甚喜,贊了一句︰「衛妃向來有心,若是有傷不來,哀家又不會怪罪你,何苦累了自己。」
景帝也接了一句︰「母後說的極是,衛妃傷未愈,便在宮里養著便是,何苦還來湊這份熱鬧?」
衛萌萌听罷,柔婉的笑道︰「陛下都說了,臣妾素來愛熱鬧,這一年一度難得的一次中秋家宴,若不能與大家一起把酒言歡共享這中秋滿月之輝,豈不是非常遺憾?」
景帝听罷大笑,只道︰「那就由著你來吧!」言罷端起一杯酒,欲敬各宗親,卻又向後看了太後一眼,問衛萌萌道,「對了,愛妃要如何向母後盡孝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