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惠妃此言一出,倒是讓楊淑妃大為驚訝,雖然她面上無太多表情,但內心已是疑贖萬分,她安排蘇婕妤出來指證,所放的這一招便是為了將越王、衛妃以及一直表面上裝避世不關心朝政實際上背地里不知為越王拉攏了多少朝中權貴的許惠妃一並打入深淵,卻是沒想到,這個女人面對即將要供出的對她兒子不利的真相無私毫憂懼緊張之態,倒像是真的想觀一場好戲似的。
景帝冷著臉沉默了很久都沒有說話,他身後的太後也低低的嘆了口氣,卻是越王身邊的恭親王道了一句︰「雖是皇兄的家事,臣弟不易多言,但若非捕風捉影無中生有之事,臣弟覺得還是查清楚為妙,當然臣弟們在此多有不便,此中秋佳宴到此也是酒醉沉酣,臣弟這便攜婦回府去了!」
恭親王說完,裕親王也尷尬的笑道︰「臣弟不甚酒力,現在已是神志不清,也便攜婦回府去<了。」
緊接著,幾位皇子也起身準備要走了,惟有晟王和越王都似猶豫了一下,還未離席,晟王看著衛萌萌是目露憂戚之色,而越王則是神思不明,眸中光芒詭邪萬分。
誰料,皇帝卻冷肅的道了一句︰「都是皇親,無須離席,如惠妃所說,在此作個見證也無妨,只是他日若有半個字傳出宮外,朕絕不寬恕!」
衛萌萌聞言,知道皇帝早已心生懷疑,定是要查到底了,頓時雙膝一軟,跪了下去。晟王見之,似乎觸動了心中的柔腸,忍不住起身喚了一聲︰「父皇……」
「景皓也有話要說嗎?」。景帝好奇的問了一句。
晟王拱手行了一禮,回道︰「父皇,兒臣只是覺得,今日是中秋合歡團聚的日子,本應歡歡喜喜吃一頓晚宴,不管有什麼事情,也待過了今晚再查便是。」
「景皓,這不關你的事,你給我坐下!」楊淑妃實在是沒有料到自己的兒子會站出來替衛妃說話,偽裝得再好的容顏也不免有了擔憂和惱色。
「母妃,你……」見到此情形,晟王心中大約也已經猜到,定又是楊淑妃為衛妃設下的圈套,只是他作為她的養子必須要做到恭敬仁孝,母命不可違,更何況宮規甚嚴,豈能讓他一個皇子進來摻合?
「那就傳證人上來吧!若是有半句言虛,冤枉了衛妃,蘇婕妤便打入冷宮,永不再見朕!」
皇帝一聲令下,蘇婕妤臉上已展開了一絲痛快的笑意,口齒伶俐的高聲說道︰「臣妾所說的證人是衛妃宮里一個丫鬟,便是這位丫鬟偶得見衛妃夜間私自外出,便好奇的跟著主子到了湖心亭,卻見衛妃與一男子耳鬢廝磨,甚至擁抱親吻,顛鸞倒鳳,那丫鬟見之心驚,手足慌措之下鬧出動靜不免讓衛妃發現,衛妃欲殺她滅口,她便跑到了臣妾的宮中,求臣妾相助,故而將此事告知了臣妾。」
「你說的這位丫鬟又是誰?」皇帝再問。
「她叫白珠,現在就在寰宇殿門外候著。」
「傳她進來!」皇帝再下命令,讓身邊的一太監出去將一丫鬟提了進來。
那丫鬟果然是白珠,衛萌萌凝神看了她許久,見她神色慌張目露驚懼,本就是貪生怕死之輩,未想這牆邊草的婢子竟然真的敢在聖上面前指證她與人私通。
「你便是在衛妃宮中當差的丫鬟白珠?」皇帝問,「你是幾時跟蹤衛妃娘娘,瞧見她在湖心亭與人私會的,與她私會的那個人又是誰?」
白珠瑟縮著身子,仰起了頭,她先是看了楊淑妃一眼,才回道︰「奴婢在衛妃娘娘宮中當差兩年了,發現娘娘過一陣子便要在夜寢之時外出,並吩咐凌雲與曉寒封鎖寢宮之門,不讓任何人入內,凡來人者,皆都道是娘娘就寢不得打擾或是不便見外人,直到有一天,奴婢起夜瞧見衛妃娘娘身著夜行衣從後院一則小門一個人悄悄的走了出去,奴婢一來好奇,二來擔憂娘娘安危,便跟蹤了上去,最終,奴婢跟到了湖心亭,見那亭中有一白衣男子,翩然若仙,娘娘見了他,便欣喜萬分,飛奔入懷,兩人就在亭中……」說完竟是面頰緋紅,貌似親見了什麼旖旎之景一般。
「白衣男子,翩然若仙?」皇帝想到昨日在湖心亭與陳司珍在一起的侍衛,不過是五官端正,身材魁梧而已,全然稱不上翩然若仙。
白珠見皇帝疑惑,又連連點頭︰「的確是如諦仙般的男子,奴婢那日雖離得稍遠,但正好也瞥見了他的側顏,精致輪廓如巧奪天工,絕世風姿是奴婢平生第一次所見,恐世間男子無人能及!」
「大膽,你為奴為婢,自小生長在宮中,又曾見過幾個男子,就能拿一人與世間所有男子相較了。」楊淑妃故意發怒道。
白珠又抬頭向四周望了一眼︰「奴婢雖未見過太多男子,但幾位皇子殿下卻是見過的,奴婢見……見越王殿下與那日所見男子甚是相似……」
「住口!」楊淑妃又出聲喝斥,「越王殿下貴為皇嗣,身清正直,乃是陛下愛子,豈容你胡言亂語,在越王殿上潑髒水!」
此時,皇帝也是慍色更甚,眸光瞟向了坐在殿右側之下的越王,卻見他面不改色,從容不迫仿若未聞一般,不免心中更氣,立時將面前桌子上的一壺玉盞掀了下來,殿中頓時響起清脆的 鐺之音。
「景譽,你就沒有什麼話可以自辨的嗎?」。景帝看著還在兀自握盞欲飲茶的皇四子越王,有些失望又有些惱怒的問道。
越王輕聲笑了笑,站起身來拱手行了一禮道︰「兒臣心中坦蕩,不怕遭人構陷,解釋太多未免欲蓋彌章,兒臣只願父皇查明真相,還兒臣清白!何況這丫鬟剛才也說了,只是與兒臣相似而已,先不說這丫鬟所說是否屬實,就是與兒臣相似之人也未償不可能易容偽裝!」
听了這樣的話,皇帝面色稍霽,心道,自己這個兒子雖然姿容絕世,讓許多深閨少女心中神往,衛妃待字閨中時也許有過,但衛妃十五歲便入了宮,與這個兒子素無往來,唯一的一次也僅是在宮中一重陽節日一起覲見太皇太後,而那個時候,衛妃也才五歲。
于是,皇帝便將目光轉向了跪在殿中的衛妃,直問︰「你到底有沒有與人……」
衛萌萌抬頭,亦是肅色坦然,語氣十分肯定道︰「臣妾沒有,單憑一個丫鬟之言,陛下怎能懷疑臣妾,她既說臣妾常夜間外出,那麼知道臣妾外出之人定然不只她一個,陛下何不將臣妾宮中的所有人叫來一一問了便是。」與人私通的是從前的衛妃,關她衛萌萌鳥事,所以衛萌萌這番話說來理直氣壯,毫無羞愧之色。
這時,小包子景天也跑到殿中來,跪在景帝面前,求道︰「父皇莫要听信他言,冤枉了母妃。」
景帝卻是輕聲斥道︰「天兒,起來,父皇只問你母妃,她若無錯,父皇自不會冤了她。」
「那兒臣就陪母妃跪著,待父皇查明真相。」小包子執拗的說道,不願起來。
「天兒……快回去!」衛萌萌亦命令似的低聲催道。
「我偏不,母妃有難,兒臣豈能安然的坐在殿席之上。」小包子說罷,這才站起身來轉身看向他們身後的白珠,稚女敕的聲音不乏威嚴的問道︰「編故事我也會,父皇平日里听我說的故事也很多,你剛才說的故事也甚是動听。」
「十一殿下,奴婢不是編故事!」白珠急道。
「那麼空口無憑,若你說的是實情,可能拿出什麼證據?」小包子接著問。
當小包子景天表現出如此機智而靈辨的舉動時,在座的所有宗親都露出了震驚的贊許之色,尤其是還在品茗的越王,那臉色陰晴不定,不知心里是何感想。
「陛下,奴婢有證據,前夜,娘娘便接到了越王殿下相邀的密信,有竹簽為證,奴婢便將這竹簽呈現給陛下看看,看是否是越王殿下的筆跡!」白珠說著,便從袖中拿一枚竹簽,遞于皇帝身邊的太監。
太監再將那竹簽呈給了景帝,景帝見罷又皺了一下眉頭,自己兒子的筆跡他是很熟悉的,而這枚竹簽上的「湖心亭」三個字與越王筆跡確實如出一轍。
景帝這次卻沒有直接質問越王,而是將那竹簽丟在了衛妃面前,問道︰「這是越王送給你的嗎?」。
衛萌萌曾經是給白珠一枚竹簽,可卻不是這一枚,想來,白珠拿出來的這支竹簽也是楊淑妃另外找人仿越王字跡寫的,衛萌萌給的竹簽上只寫了一個「湖」字,而這支竹簽上卻這麼清清楚楚明目張膽的寫著「湖心亭」三個字,楊淑妃可謂是用心周全吶,但卻是愚蠢之極!
衛萌萌不禁冷笑了起來︰「陛下,如越王殿下所說,人可以偽裝,字跡未必不可以偽裝,這樣的竹簽臣妾宮中甚多,都是天兒好玩,拿來練字的,天兒的字跡雖不及越王殿下雄勁有力,但也是雋秀工整,矯若驚龍,若是陛下不信,可讓天兒將她那些竹簽上練的字全數拿來給陛下看看!」
「天兒,你母妃說的是真的嗎?」。皇帝轉向小包子景天問道。
小包子很是驕傲的點了點頭︰「兒臣這便去將練的竹簽字都取來給父皇看,還望父皇提點!」
景帝點了點頭,小包子便飛快的跑出寰宇殿了。
殿中伏地而跪的白珠看了衛萌萌一眼,已是冷汗直冒,直哆嗦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