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話一出,那不僅僅是王平子嘆息絕倒,那是滿堂賓客都要絕倒。雖然他們也不知道「牛頓定律」到底是什麼意思?但問多了會更顯自己無知,所以也沒有人再問下去了。
孫子荊更是在眾人的怔忡之中大笑出聲,嘆道︰「原來小公子讀的是莊子,齊物論里的這句話竟還有這般見解,我孫楚今日可算是受益匪淺了。」言罷,又對王濟低聲道,「你這個小外甥不錯,好好培養,將來必成大器,不然,送給我當徒弟,如何?」
王武子笑了一笑,十分和藹可親的向衛玠問道︰「孫太守想收你為徒,你可願意?」
衛玠淡然的笑了一笑,只輕輕的點了點頭。孫子荊見罷,更是笑得合不攏嘴了,那笑聲仿佛是想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收了個天才徒弟了。
而剛才向衛玠問讀過什麼書的年輕男子也有些悻悻然,似乎是本&}.{}來想在這宴會上展示一下自己的才華,卻不想讓一個毛頭小兒給搶了風頭去了,而且這衛家的小公子不說話則已,一說話確實語出驚人。適才他們在這宴席上談論老莊和玄默,甚至是吟詩作賦了差不多半個時辰,都不見他說一句話,王平子一問,便見他賦詩文采斐然,妙語連珠,又有其獨到的見解。
怔了良久,這名年輕男子才拱手對衛玠稱贊道︰「衛小公子貌賽潘安,才比子健,小人十分佩服。」
「你有見過潘安?」衛萌萌又反射性的代衛玠問了一句,因為她實在是對這個具有代表性的美男子太好奇了,而且潘安也生在這個年代,在座的這些人中有見過他的也不足為奇。
「孫先生自然是見過的,孫先生當初還是潘安仁……」堂中有一人心直口快的接了話,可話說到一半,便又意識到什麼地方不對,將余下來的半句咽了下去。
孫秀!
衛萌萌腦海里陡地跳出一個名字,原來這個人便是趙王司馬倫的幕僚孫秀。
孫秀,字俊忠,此人作為趙王司馬倫的幕僚,極擅諂媚與玩權弄術,為趙王獻策,使離間計,廢太子,後殺賈後,又慫恿趙王逼惠帝退位,自稱為帝。趙王稱帝後,他自然也得了不少好處,成為天子近臣,手握重兵。此人心胸狹窄,睚眥必報,得罪不得。
也不知王濟是不是得罪過他,以致于趙王稱帝後無故遭人毒手,死因不詳。
而且在原著中,衛玠也有一次對他出語暗藏譏諷,後來孫秀便隨便找了個理由將衛玠身邊的一個忠心奴僕給打死了,借此以殺雞儆候,讓衛玠身邊的親人一個又一個的離去。
衛萌萌正在琢磨著孫秀這個人時,已有另一個人仿佛是為了打圓場,笑道︰「我倒是見過當年潘安仁與夏候湛一同乘車在京洛出游時,街邊的妙齡女子手牽手圍著他的車子,一個個朝他車里扔著精心用紅綃包裹的新鮮果子。」話說到這里,又是一頓,那人朝著衛玠和王平子看了過來,「不過,今日看到衛小公子和王公子二人的風姿後,覺得即使是潘安仁站在這里也會相形見絀了。」
「先生的話是不是太過夸張了,潘安可是美男的代言詞了。」衛萌萌忍不住又接了一句,話畢才覺不對,所謂美男代言詞那可是一千多年後的說法了。
見眾人的目光也皆露駭異,衛玠的內心也起了一些波瀾,開始惶恐害怕起來,衛萌萌頓覺對這個小美男好生愧疚,便趕緊住了嘴,將話語控制權還給衛玠。
果然,衛玠十分愧然的站起身來道了一句︰「適才我失言了,請先生勿怪!」見王濟也在愕然的看著他,又低聲的喚了聲,「舅舅……」
王濟輕輕拍了拍他肩膀,安撫著他,讓他坐下,這才對剛才說話的人道了一句︰「潘安仁的確風采俊秀,文詞風流,不過,若是論冶國之能,恐怕就是先生也要遠在他之上!」
王濟的話音一落,那孫秀便趕緊接道︰「不錯,潘安仁縱然有著驚世的才情,那也不過是用來討女人歡心罷了,若非以身事奉于皇後,又何致于有如今的名利雙收之成就呢?」
眾人一听以身事奉于賈後,臉上皆露了一絲鄙夷之色,衛萌萌听罷,心中更是一驚,不會吧!她心中的美男代表就是這樣一個人,你個小不臉的,該不會是詆毀他吧?
再默默的在系統里翻了歷史資料一看,果然說他性輕躁,趨于世利,與石崇、陸機、劉琨、左思並為\"賈謐二十四友,諂事賈謐。而這個賈謐呢,便是賈後賈南風的親外甥,曾助賈後誅滅了太後楊氏外戚楊駿一黨,成為了政治權力中心的人。
惠帝無能,現在基本上是賈後及其外戚獨攬朝政。
說起這個賈後,那也簡直是個奇葩,人說貌丑也就罷了,但至少心應該要善良,可是這個賈南風呢,不但膚黑短粗奇丑無比,而且心機也十分的深沉歹毒,還擅用制衡之術,故意使衛玠的祖父衛瓘提出削藩政策而集諸王怨恨于一身,之後,又以「謀圖廢立」的罪名,下詔給楚王司馬瑋,讓楚王派清河王司馬遐去戮殺了衛家九口人,這其中當然還有小人榮晦的「功勞」,若非榮晦曾在衛瓘手下任過小吏,又怎麼會知道衛家子孫每一個人的名字,以致于從十二歲的衛鈺到九歲的衛璧都不能幸免。
衛家一門俊秀,就這樣被小人給殘害了,真是暴殄天物啊!
賈氏殺衛瓘一家滿門,還有一種比較隱秘的說法是,武帝曾在給太子也就是現在的惠帝選妃時,本來是看中了衛瓘的女兒也就是衛玠的姑母衛鑠的,而且還曾夸衛家人膚白個高,說賈氏人丑短粗,這話也不知怎地就傳到了賈氏的耳里,所以這心胸狹窄的丑婦便從此對衛家人懷恨在心,以致于非要找個機會將衛家人殺絕了,故而有了之後的「謀圖廢立」之冤案。
還好在這樁冤案發生時,衛玠與衛璪不在衛府之中,而且後來在王濟和樂廣的幫助下,也逃過了榮晦所派追兵的追殺,兩兄弟才得已幸存下來。
後來,王濟與樂廣還有衛玠的姑母衛鑠經過百般奔走、上書,與那些奸臣們在朝堂上智搏對抗,才讓這一樁冤案得以呈冤昭雪,現在衛瓘被追贈為蘭陵郡公,這個爵位現在由衛玠的哥哥衛璪承襲了下來。
唉呀!這麼算起來,潘安屬于賈後一黨,而賈後與衛家有不共戴天之仇,難怪王濟提起這個人時,臉上會突顯不悅之色,甚至于一提到他的名字,眸中就暗藏譏諷與憤恨。
衛玠一定是不知道這一層緣由的,所以他也不明白舅舅為什麼會不喜歡潘安,甚至冷語嘲諷。
當然,嘲諷得更厲害的要屬這個剛才恭維他的年輕公子孫秀了。
孫秀原以為自己說得這一番話很是迎合了這位當朝附馬爺的心意,心中不禁有些暗自得意,誰知,王濟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便又同別人說話去了,生生的將他冷落,叫他好生無趣,走也不是,坐也不是,硬是在堂中站了半天,才訕訕的回到自己的席位上。
而這個時候,一直飲酒作樂陶醉于絲竹管樂之聲中的王平子卻冷誚著道了一句︰「適才叔寶也說了,物無非彼,物無非是,凡事都有兩面性,潘安才情卓絕也好,輕躁諂媚也罷,都是各為其主,誰又知道他真正的內心是怎麼想的呢?孫先生造如此下作的謠言,就不怕有朝一日,也還施彼身麼?」
王平子的話實在是毫不留情面,直讓那孫秀羞愧得臉紅一陣白一陣,緊繃了腮幫子半響都沒吭聲。
而他這一番話說完之後,又跟沒事兒似的,笑嘻嘻的跟衛玠說話去了。
堂中也有了那麼一絲的寂靜,誰不知道孫秀除了是趙王的幕僚,與趙王還有著暖昧不清的首尾關系。
倒是王衍站起了身來,朝孫秀長身一揖,很是謙和的道了一句︰「舍弟年幼,猖狂無禮,還忘先生勿怪,孫先生大丈夫處世,心懷坦蕩,又何懼他人之謠言,夷甫還是很欣賞孫先生之才華的。」
孫秀得了這一句話,果然面露欣喜之色,忙也還了一禮,這才仿佛得了顏面,與他人交談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