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今日，阿寶破天荒地走出別院，在凜王府的各個角落游蕩。
她想著王府里的人都知道她的真面目，索性也就不把一頭白發給藏著了。
當然這樣的她所到之處還是引起了不少混亂，有人失聲驚叫，有人打破杯盤，要換做是之前，她早早沒了興致躲回房間去了，但或許是赫連耀的百般照顧給了她勇氣，讓她決定不再因為那些不相干的人懲罰自己。
「反正一回生二回熟，說不定我出來多晃個幾次，這些人就見怪不怪了。」她的如意算盤是這樣的。
這讓她想起了春梅。
春梅一開始不也是怕她怕得要死，可後來不只負責送湯藥，現在還成了她專屬的丫鬟哩！
不過她不習慣使喚人，也就沒讓春梅成天跟在身邊，所以春梅沒有在別院的時候，通常就是在廚房或是王府的其它地方幫忙，不然就是上街替她買些吃食回來解簾——這可是某人交代的，不是她喔！
「嘻！」只要一想到他為她做這些的小事情，她就只剩下傻笑的份了。
阿寶一邊想，腳步也越發輕快，一下子就走到了好久沒來的地方——侍妾們住的後院。
這里其實環境相當優美，只可惜她還住在這兒的時候，壓根沒那閑情逸致欣賞。
她只記得那時候她每一天都過得渾渾噩噩的，一覺醒來都覺得特別害怕，因為她知道過沒多久她又要被抓去折騰得死去活來了。
當初她還以為那種生不如死的日子她就要在這里過上一輩子呢，沒想到居然一下子就離她好遠好遠，取而代之的是讓她心滿意足的每一天。
「命運果真妙不可言。」她模著下巴，為自己峰回路轉的遭遇下了個注解。
這樣一想，她又不禁擔憂起現在的幸福日子何時會到頭？
那樣的人是不可能一輩子鐘情于她的吧？
「呵……」她這是苦笑也是嘲笑，嘲笑她竟然拿石頭砸自己的腳。
之前她還斬釘截鐵說什麼鐘情一生，就像一輩子只能吃一種包子一樣難熬，可是現在，她卻巴
巴地奢望他的真情摯愛都只能為她一人。
這種事怎麼可能會發生呢？如果會，他現在也不會侍妾成群了吧？就算他現在對她情有獨鐘也只是一時消遣，過不了多久，等他失去興趣，她就會像他擺在閣樓里的那些各式珍玩一樣，或許不會被丟棄，會被他繼續收藏著，卻是再也不看一眼。
她不曉得，等那一日到來的時候，她能不能承受得了？
越想頭越低，阿寶神游太虛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直到一聲聲求饒才將她的理智拉回來。
「求求趙美人大人有大量饒了奴婢！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求求您饒了奴婢！」
這聲音听著怎麼這麼耳熟？阿寶眉頭一皺就往聲音的出處看過去，藍眼瞬間睜大。
那不是春梅嗎？
認出那個跪地求饒的丫鬟之後，阿寶立刻撩起裙擺走過去。
「你們這是在干什麼？」
她一出聲就引來眾人的注意，緊接著就是此起彼落的驚呼聲，有個面生的婢女看起來就像快昏倒了。
「放肆！王爺之前怎麼交代的，你們都忘了？」為首的女子一甩袖，跟在她旁邊的幾個人立刻就閉上嘴。
阿寶認出那女子，是太尉的千金趙霜霜。
她之前還覺得趙霜霜看上去是個溫柔無害的千金小姐，可現在近看就覺得不是這麼一回事。
當真溫柔無害的話，還會把一個小丫鬟嚇得跪地求饒？
「春梅，你先起來說話。」看著春梅的小身子跪在地上，她心里就難受，就好像看著上輩子的自己似的。
所以她急著拉她一把，可是她一扯，春梅又疼得痛叫。
阿寶定楮一看，這才發現趙霜霜居然一腳踩在春梅的手上！春梅蜜色的手背都泛白了，可見得她踩得多用力。
這真是太過分了！
「你快放開她！」她直起身就對趙霜霜叫道。
阿寶在這些人眼里本來就已經是個怪物，現在又沖著她們張牙舞爪，著實嚇人，剛剛那個快昏倒的婢女現在終于成功昏死過去。
趙霜霜的美眸里也閃過恐懼，可是她還是高高揚起下巴，腳下依然死死踩著春梅的手。
「我知道依寶姑娘的出身，恐怕不懂得怎樣教訓奴才。這些連壺茶水都端不好的小賤婢不這麼教導不會成器呀！」趙霜霜邊說邊在腳下施力，惹得春梅慘叫連連。
阿寶看著散落一地的碎片，大概知道發生什麼事了。
不過就是打翻了東西，有需要這樣折磨人嗎？春梅的娘要是知道了她受到這樣的欺侮，會有多傷心？
「你到底放不放開她？」阿寶的藍眼楮里滿是怒火。
「我偏不放。」趙霜霜的眼里是滿滿的挑釁。
一向遲鈍的阿寶在這時候忽然就有個念頭，這趙霜霜說不定就是知道春梅現在是她的貼身侍女，才故意找碴的吧！
可惡！
「不放是嗎？」阿寶瞪大眼楮，等她確定趙霜霜還堅持踩著春梅之後，她立刻伸出雙手用力推了趙霜霜一把。
這一推就讓毫無防備的趙霜霜往後一跌，摔了四腳朝天，春梅的手自然也就解月兌了。
「快起來！」阿寶連忙扶起春梅，後者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半靠在她懷里。
「你居然敢推我？」在眾人攙扶下站穩的趙霜霜已經沒了太尉千金的形象。
她不但頭上發飾歪了，一身狼狽，嗓音還失控地拔尖。
「推你又怎樣？不然你推回來啊！」阿寶大聲吼回去，一把將春梅護在身後。
她這一吼立刻讓眼前的一干人等敢怒不敢言。
畢竟她現在可是王爺最寵愛的女人，誰敢真的動她一根寒毛？哪怕是有個太尉親爹的趙霜霜也不敢。
「咳，剛剛算是我失態了，我跟你賠個不是。」
「哼！」阿寶才不想理她的惺惺作態，扶著春梅轉身就要走。
「寶姑娘，你何必為了一個乞丐跟我斗氣？」趙霜霜再次拔尖的嗓音讓阿寶不得不回過頭。
「你說誰是乞丐？」
「我說的當然是那個賤婢！」趙霜霜不屑的目光指向阿寶身邊的春梅，後者縮了縮肩膀，淚痕斑駁的小臉低得不能再低。
「寶姑娘，你可能不知道，這賤婢在入咱們王府之前，可是在大街上討食的臭乞丐。」趙霜霜說。
「是啊！我不會認錯的，那時候我還賞過她一顆包子呢！」趙霜霜身後的侍女立刻冒出頭來附和。
「春梅，她們說的可是真話？你怎麼沒告訴我？」阿寶的藍眼楮里全是驚訝。
「寶姑娘，對不起！春梅……春梅是覺得丟臉才沒告訴寶姑娘……」春梅急忙跪下來，朝阿寶磕頭。
「你也知道丟臉？」趙霜霜跟她隨行的侍女全都搗著嘴嬌笑。
她們的笑聲在阿寶听來特別刺耳，也讓她的怒火越燒越旺。
「是啊！她都能為了不該覺得丟臉的事情感到丟臉，你們怎麼可以還厚著臉皮在這里丟人現眼？」阿寶狠狠瞪著笑得花枝亂顫的女人。
「你這是什麼意思？」趙霜霜等人這下子笑不出來了。
「我的意思是，她為了填飽肚子才當乞丐，那有什麼好丟人的？你不吃飯能活命嗎？」阿寶沖著臉色忽青忽白的趙霜霜質問。
「我——」趙霜霜才一張嘴就讓阿寶給搶白。
「我看你是不需要吃飯沒錯！看你嘴巴那麼臭，肯定是吃屎長大的！」阿寶氣炸了，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以前的她屈膝卑微慣了，肯定不敢對任何人說出這種話，可是現在她莫名多了股自信，覺得她現在是有人可以依靠的，遇到這種事可以不必再唯唯諾諾了。
而她當然很清楚，能讓她變成這樣的人是誰。
「你……你……你……」趙霜霜「你」了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你什麼你！我才懶得理你！」阿寶狠狠白了她一眼，扶起春梅就走，把氣炸的趙霜霜留在屁|股後面。
等到主僕倆快走回庭院的時候，阿寶才放開春梅，春梅雙膝一跪，又給阿寶磕頭。
「你干嘛啊？」阿寶趕緊把她扶起來。
「謝謝寶姑娘！」春梅抽抽噎噎的，哭得像個孩子。
她本來就是個該讓人呵護的孩子，只是命運造化弄人，讓她不得不面對現實的殘酷，就跟以前的她一樣。
「有什麼好謝的？那女人嘴巴這麼臭，是該有人幫她洗洗！」阿寶想起趙霜霜青白交錯的臉色就大呼過癮。
「不過春梅，你到底是怎麼招惹到她了？」
「回寶姑娘，春梅只是想給您沏一壺茶送過來別院，哪知道繞過後院的時候就遇上趙美人一行人，結果忽然被絆了一腳，就這樣打翻茶水還弄髒了趙美人的衣裙。她生氣是應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