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書記,現在不都是提倡讓學生多接觸社會嗎?我這也是讓婷婷多接觸一下,算是社會實踐了。」
「那倒是,現在可不能關著門窗讀死書了。來,我給你們介紹一下。」
魏如山心中釋然,他也不認為一個小孩子能夠在這種場合起什麼作用……這大概就是出于家長的溺愛吧?
反正羅玉婷現在是金主,他也真的不便說什麼,轉而開始介紹身旁的幾位。
有三個是街道干部,另外四個男女是榮達無線電廠的干部,廠長朱宣懷,副廠長孫其乾、苗中恆,廠辦主任馮琴。
「羅玉婷同志,我們去辦公室說話吧。」朱宣懷看著羅玉婷的眼神就有些不對,那對快要擠到肉里去的小眼楮,露出討好……嗯,或者說是猥瑣的眼神,反正讓羅玉婷母女倆都是極度的不爽。
「不必了,我們今天就先參觀一下廠子,我也好先了解一下情況。」羅玉婷淡淡地說道。
「那個……好吧,我們現在就去看一看。」
羅玉婷的提議顯然不太合幾個人的想法,卻又無法拒絕,朱宣懷只得答應,卻覷空向廠辦主任馮琴遞了個眼色,後者立即悄無聲地後撤……韋婷注意到,馮琴去的方向應該是車間,恐怕是告訴他們進行準備參觀的。
將最好的一面展示給客人看,或者說是弄虛作假,反正一件相同的事情總會有不同的解釋,關鍵看你是想相信哪個,這倒無務大雅,韋婷並不準備揭穿。
「米達,我還有些事情要辦,有空的話我們再聚。」羅玉婷很得體地向早已經驚得神色木然的米達夫婦點了點頭,然後在廠干部的簇擁下,跟魏如山並肩向廠里走去。
「怪了,羅玉婷怎麼跟我們廠長關系這麼好?」等眾人已經走遠了,米達才喃喃地自語,語氣中猶自難以釋疑的樣子。
「你這個笨……」
章若眉用腳尖踢了一下米達,「用你的腦子想一想,廠長他們今天不是要迎接投資商嗎?」。
「羅玉婷是投資商?怎麼可能?!」
米達的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她老家是鄉下,丈夫是個廚子,本身廠子也不景氣,怎麼可能有錢投資?那可是一大筆錢!」
「是啊……也許她是投資方派來的代表?」章若眉心中一動。
「代表?這可麻煩了。」
米達臉上露出苦惱的神色,剛才顯然是有些過了,只是現在後悔也是來不及。
「嘁,你們不是老同學嗎?如果她真是投資方代表,說不定就是你的機會來了,反正這廠子不是一個人能夠支起來的,你可以求她幫忙嘛,不是說你們在大學那陣兒還有那麼一段嗎?」。還是女人的腦子快,立即想到了辦法。
米達在老婆面前是吹過牛的,譬如當年的同班班花如何追求過自己,又如何被自己婉拒……,反正他自己信不信不知道,章若眉是信了。
不過此時一听章若眉談這個,臉色便立即有幾分尷尬︰「這個……剛才……多尷尬……」
「有什麼尷尬的,剛才咱不是也表示要幫她嘛?再說了,禮多人不怪……對了,下午你先去打听一下消息,免得表錯了情。」
……
「羅女士,車已經準備好了,還是坐車回去吧。」朱宣懷滿面笑容地說道。
在廠門口停著一輛嶄新的桑塔納轎車,暗紅色的車身散發出柔和的光芒,倒也不遜于街道上那些日本的名牌車。
「謝謝了,朱廠長。」
羅玉婷微笑著婉拒,「我家離這里不遠,走過去比坐車要近。」
「那……慢走。」朱宣懷眼中閃過一抹陰霾。
望著羅玉婷母女的身影消失在街角,朱宣懷的臉色立即陰沉了下來,而在轉向魏如山的時候,臉上又是一種委屈、憤怒和諂媚混合在一起的神色……真是難為他,竟然能夠將多種情緒融合在一起呈現出來。
「魏書記,您也听到了,這個羅玉婷是什麼意思?廠子還沒有輪到她作主,就想先拿我們領導班子開刀?」
「開刀?我覺得都是輕的!」
魏如山的臉色倒是很嚴肅,「你覺得廠子搞成這些,你們的領導班子沒有責任?都是稱職的?別有事就往市場和工人身上推。市場上那麼多的無線電廠,都像你們這樣?還是工人們能夠替你們這些廠領導當家作主?!」
「魏書記,她不是說要注入二百萬資金嗎?有這筆錢,我們可以將外債還掉,然後進行技改,推出新產品,重新佔領市場。」副廠長孫其乾很有幾分煽情地說道。
你腦殼壞掉了?
另一個副廠長苗中恆以鄙視的眼光看了這位‘戰友’一眼,腳下微微挪動腳步……離他遠一點兒,免得遭受池魚之累。
「你腦子壞掉了?!」
果不其然,魏如山的臉色立即陰沉了下來,「你如果欠債十萬,朱宣懷能替你還嗎?!」
「不……不能。」孫其乾立即結巴了,汗也冒了出來。
「你也知道不能,那人家干嘛用自己的錢給你還外債?」
魏如山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技改?這幾年街道為你們出頭貸款,你們哪次完成技改任務了?哪次產品順順利利上市?倒是你們一個個養得肥頭大耳,看不到工人面黃饑瘦。行,我再給你們一個機會,在正式簽字下來之後,你們若是能夠找到一筆資金,這件事就此作罷,否則就認認真真的談判!」
說完,魏如山帶著幾名街道人員拂袖而去。
「朱廠長,如果真按那個羅玉婷說的條件來談,我們將來怎麼辦?」孫其乾擔憂地問道。
「涼拌。」朱宣懷臉色陰沉,冷冷地吐出兩個字,轉身回廠。
以往都是由街道想辦法出去化緣、貸款,可操作的余地很大,但現在是私人承包,除非能夠說服街道放棄這個打算……但這絕對是不可能的,這件事情連區里都驚動了,恨不能將這個大包袱揮淚大甩賣。
幾位廠領導相跟著回到廠里,但每個人想的是什麼,那就不好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