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沉睡了東海的繁華錦簇。
夏西半跪在夏娃的床畔,牙齒打顫,汗珠淋灕,妹妹的小手幾次從他的大手滑落,紅紅的眼楮泛著淚光,哽咽而言︰「夏娃,我的好妹妹,哥哥,哥哥對不起你。」
一句話似乎用盡了他全身的力量,盡管他努力克制,牙齒依然咯咯咯的響著。
若勛的大手捏緊他瘦削的肩︰「你還能撐住嗎?」。
推開若勛的手,凝視妹妹略蒼白的臉色︰「我必須撐住!開始吧。」
南若勛按下遙控器,繼續播放魏宸設計夏西的片段,緩緩伏在夏娃的耳畔,用他那獨特的夢幻般的聲音開始講述夏西現在的遭遇。
「夏西你是不是特別痛苦?是不是感覺血管里無數螞蟻在吸食你的鮮血?你很冷嗎?你為什麼抖?如果痛就叫出來吧,叫出來叫出來啊」南若勛魅惑的聲音在她耳畔細細描繪此時夏西的狀態。
夏西終于忍不住喊了出來,竭斯底里的嘶喊難掩痛苦無助。
又一個三天過去了,夏西終于暈倒在妹妹的床前,若勛忙喊︰「浩翔,快,夏西不行了!」
浩翔聞聲而至。
「哥……」微弱的聲音有些虛幻,抱著夏西的浩翔與若勛彼此對視,四只眼楮轉向大床上,呼吸凝固。
「哥,哥…….」猶如天籟之音,若勛彈起,雙手撐在大床上凝視她閃動的黑睫毛。
也只是一瞬,若勛突然直起身子,迅速逃離她的視線,疾步離開臥室,浩翔看看大床上的夏娃,踩著若勛的腳印跟出來︰「若勛,你干嘛?怎麼了?!」
示意浩翔放下夏西,他看上去很累︰「浩翔,去請王叔來。」
「夏娃醒了,你讓王叔來這里見你?」浩翔費解的看著好友,一時間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
若勛背靠老板椅頭枕在椅背上,緊閉著眼楮。
浩翔見他不說話,嘆了口氣︰「得得得,我也不問了,我呀,生下來就是給你跑腿的!」
王天秋提著藥箱笑吟吟的走進來︰「真真是皇天不負有心人,听浩翔說夏小姐醒了,恭喜你啊,若勛。」
南若勛站起來,手指在書桌上畫著什麼,俊臉如常沒有一絲表情︰「王叔,有件事我想拜托您。」
「哦?什麼事?」王天秋抬起頭看著他。
「讓她忘記這段時間的記憶。」轉身仰頭看窗外的星空。
王天秋一愣,重復了一遍︰「你是說讓夏小姐忘記這段時間的記憶?」
猛然回身,黑眸盯著王天秋︰「不錯,確切的是說讓她的記憶這段時間沒有我,如果我現在送她去以前的病房,如果她睜開眼楮第一眼看見的是阿遠,是不是,是不是她這段記憶里就不會有我?」
「若勛,我不明白。」王天秋懷疑的看著他。
緩緩坐下,空洞的聲音︰「王叔,你不用明白,只要按照我說的去做就好。」
王天秋是看著南若勛長大的,他最了解也最不了解這個孩子,明明心性善良,偏偏整天板著一張臉,明明是個熱血男兒,偏偏被外界誤以為是冷血動物。眼見這些天他為這個女孩兒忙前忙後,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兒,可是眼下女孩兒醒了,他卻要消失在她的記憶里。
自己終究只是南家的家庭醫生,有些話不能說有些事也只能看著,想到這兒,王天秋嘆了一聲︰「好,我現在就去看看情況,回來告訴你。」
「王叔。」南若勛叫住走到門口的王天秋,黑眸幽邃︰「謝謝您。」
「唉,你這個孩子啊。」王天秋點頭輕嘆,走了。
浩翔心疼的看著垂頭翻著文件的若勛,恨不得上前揍他一頓,王天秋不明白為什麼,他卻明白若勛的心意,慕容遠喜歡夏娃,沒有能力救她,或者說沒有能力讓她喜歡上他,所以若勛要借此事幫助阿遠,也算是還他一段曾經不能還的情。
咖啡冒著熱氣,沒有加糖。
「若勛,這個情算你還了,若是阿遠再不能把握,你打算怎麼辦?」浩翔的聲音盡可能平淡無波。
黑眸掃了一眼浩翔,心,被狠狠地撞了一下,究竟是好朋友,一下子看穿了自己的心思,端起咖啡,轉動著杯子,幾分漫不經心︰「不會的,阿遠對夏娃是真心的。」
「他的真心能有幾天?他從小就喜歡跟你爭東西!爭大姐對你的愛!爭限量版的汽車!爭衣服!明明是你先買的,他買了就不讓你再穿!」浩翔越說越生氣,外界傳言都是這個舅舅以大壓小,只有他知道事事都是他這個舅舅讓著慕容遠。
甚至,為了日後不和慕容遠因為南氏集團繼承權的問題沖突,若勛在海外開闢了自己的生意。
拍拍浩翔的肩膀,若勛苦笑︰「浩翔,你知道,這是我欠他的,當初若不是因為我,姐姐也不會把他和阿峰送到那麼遠的地方。」
浩翔直起身子,提高了聲音︰「你欠阿遠的?!你欠他什麼了?當初,當初若不是他插一腳,你和簡洛的孩子都會打醬油了!」
咖啡灑濺,浩翔情知自己說錯了,忙往回收︰「若勛,對不起,對不起。」
豈不知話如水,覆水怎收?
俊臉蒼白,無聲的坐回遠處,書房里靜的讓人喘不過氣來。
王天秋走進來,看看蹲在地上擦地的浩翔,再看看若勛,問︰「怎麼了?」
若勛站起來︰「沒事,浩翔不小心灑了咖啡,王叔,他們倆怎麼樣?」
王天秋放下藥箱︰「夏西暫時不會有生命危險,至于夏小姐,剛剛恢復意識,我給她打了一針,明天早上應該就會徹底醒了,看她現在的情形,只要明早她完全蘇醒之前你不出現,她就不會記得你。」
原來她根本就不會記得他!
苦澀在心底泛濫。
「王叔確定嗎?我給她播放的那些聲音和我說的話呢,她也不會記得嗎?」。心思復雜卻不能有一絲紕漏。
沉吟片刻,王天秋的話很慎重︰「我只能說夏小姐肯定會懷疑,因為是這件事激發了她求生,醒來她一定會按照自己的記憶去確定,她不記得你是因為你不是她最熟悉的人,但是夏西和魏宸都是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人,我不敢保證她能不能忘記。」
牆壁上的掛鐘發出清脆的嘀嗒聲,黑眸掃了一眼,今天的凌晨似乎特別快。
他明白,再不送她回去,就來不及了。他不能把她從一個深淵拉出來再送她去另個一個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