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到大,凌煙沒這麼心窄過,吃了上頓沒下頓。
雖然許諾拿了些吃的,但在送走他之後,凌煙馬上發現了問題的嚴峻性。
米缸里的米見底了,藏在米缸里的銀子突兀地暴漏出來,只剩下了幾錠碎銀。
呵呵,一無所有了。
凌煙喪氣地沖出灶房,四腳八叉躺在院子里的方木桌子上,詛咒那個叫顧珺竹的冤大頭。
要麼他老人家老老實實完成和凌家的約定,給她一個穩定的家,順便愛屋及烏,連帶關照祖父和母親衣食無憂。要麼他老人家爽爽快快切斷和凌家的關系,別耽誤她如花似玉美人再嫁,不管是許家還是張家、王家什麼的都行,反正一閉眼也就出嫁了,不缺胳膊不缺腿的,不用自己掙錢養活家,只賺不賠。
現在倒好,這個冤家一會和她沒有感情,不適宜婚嫁;一會又親自送她回家,黏黏糊糊的,就是不給個痛快話,好像昧了良心他會寢食不安。
難怪祖父被他的表象迷住了,什麼宅心仁厚,能當飯吃?能當銀子花麼?
幾天來,祖父和母親都病病歪歪的,請大夫、買藥需要花錢;增添居家過日子必備的東西需要花錢;給淨身出來的祖孫三代購置隨身物品需要花錢,總之到處都是花錢的地方。
她和李媽里里外外跑了若干趟,腳丫子磨出了血泡,才基本置辦齊了生活所需。
現在,趁著祖父和母親休息的時候,她要一邊恨著顧珺竹,一邊好好考慮一下日後的生計問題了。
溫暖的陽光灑滿了小院,也同樣均勻地灑在她白皙的臉上。這一刻,要不是那麼多的問題壓迫著她的大腦,她真想好好地睡一覺。
凌煙是個名副其實的瞌睡蟲,可以從早上一直睡到晚上,再從晚上睡到早上,這也是一個女孩保養的最佳方法。
可惜了,她的美容覺。大難當頭,她愁得根本睡不著。
可是,為什麼她明明睜著眼楮,眼前卻是黑乎乎的呢?
「啊!」凌煙驚叫著,頭頂上,擋著那個戴面具男人的臉。
「你想嚇死我啊!」凌煙淒慘地喊叫著,雙手推開了那個面具,一個翻身趴在桌子上,背朝天,頭壓著雙手。
「嘖嘖嘖,像只小烏龜,很丑很丑的小、女烏龜。」面具男搖著扇子,坐到了凌煙的腳邊,語不驚人死不休。
凌煙沒有吭聲。
「生氣了?我進來那麼大的響聲你一點也沒听到。」面具男熟絡地埋怨起凌煙來了。
「我在想鋪好紅地毯、舉著牡丹花、跳著舞歡迎你。」凌煙悶著頭回答,她的心髒現在還「撲通撲通」地狂跳。
「嗯,跳舞我喜歡,我大人不記小人過,重新再走一次好了。」面具男不知道哪來的優越感,似乎他正在賜予凌煙無比的恩寵。
「請請請,面具男大人,我無比熱烈地歡迎你。」凌煙笑了,對于這個搭救過她的人,她一直心存感激。
「面具男?你就一直這麼叫我的?」帶著面具的男人調笑著問。
「沒有一直,今天是唯二,見到你的那天是唯一。我,誠心誠意地把救命恩人深深埋藏在心里。」凌煙翻身站起來,雙手合十,緩緩放在心口。
「你知道我是隱龍谷的,不想知道我是誰?」他邪魅地問。
「不想不想,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凌煙捂住耳朵,迅速打斷了他的話。
面具男站起身,拽起了凌煙的手指頭,低頭附在她耳邊輕輕吐出三個字︰「我叫瀾之君。」
就是這三個輕輕吐出的字,讓凌煙天旋地轉,恍若隔世。
她清楚地記得,還有另外一個男人也對她做過同樣的動作。
他當時還問了這樣一句話︰「你還有銀子麼?」
呸呸呸,還記得他干什麼?就是他那句倒霉的話,害得自己現在變成了窮光蛋!
可今年流行這樣的舉動麼?凌煙暗自納悶。
「回神了,」那個自我介紹叫瀾之君的男人在凌煙的眼前揮揮手,又坐了回去。
「啊,瀾大人,小女子再次感謝搭救之恩。不知這次來有什麼事麼?」凌煙突然斯文起來,半蹲地道個萬福,一副小女子溫順賢惠的模樣。
「嗯,夠矯情!」瀾之君點點頭。
「哎,你這個樣子我怎麼裝啊!」凌煙泄氣地坐在方桌上,和瀾之君肩並肩。
這又是一個大膽的舉動,這位大小姐好像根本不知道什麼是女子該有的禮儀。
瀾之君側臉打量了凌煙一下,那個敢于跟一個陌生男子緊密坐在一起的女子竟然面不改色,理直氣壯。
「想什麼呢?」瀾之君很隨意地問。
「吃的,喝的,用的,只要跟銀子有關的,我都在想,我已經傾家蕩產、食不果月復了。」凌煙拖著哭腔,左右搖擺著腦袋,一頭沒有扎起的秀發隨之飄蕩。
從瀾之君的角度看,那頭秀發宛若一塊隨風飄蕩的黑色錦緞,閃爍著光澤。
君之瀾沒有接話,一雙含笑的眼楮繼續注視著凌煙,等著她發表驚世駭俗的見解。
「你有沒有銀子啊?」凌煙果然問了。
「有了怎樣?」瀾之知道凌煙說出的話肯定不同尋常人。
「我不想干活,也不想受累,不如我去要飯吧。你呢,拿銀子舉辦一個乞丐選秀。啊,就像鄉試殿試那樣。鄉試殿試是選出寫文章最好的人,你呢,選出要飯里的最美的人,我呢,好好打扮一下,你暗地里支持支持我,讓我在你的比賽里拿到第一名,然後騎著高頭大馬游個街,這樣所有的人都認識我了。那時肯定會有布店請我去買布,飯莊請我去買飯,就可以掙到銀子了。或者我繼續要飯,給我的人肯定很多很多,不用吃苦受罪,還能衣食無憂,你說好不好?」凌煙攥著手,說一樣板起一根手指頭。
不大的功夫,她的五根手指頭都被板了起來,興奮的小臉紅撲撲的,好像成堆的銀子已經放到了她家的米缸里。
「做夢吧你!」瀾之君舉起手中的扇子輕輕打了一下凌煙的腦門。
她真像個怪物,腦子里稀奇古怪的東西層出不窮,總能逗他笑。
「你到底會什麼?」瀾之君對她還真的沒底。
「會什麼?」凌煙舉著手,正反擺弄了幾下︰「繡花,我能扎破手;做飯,我能燙傷胳膊;種地,我舉不動鋤頭。」
瀾之君哈哈大笑,沒見過這麼率直有趣的女子,敢于毫不留情揭穿自己。
羿景宸曾經說,他要再替她撐撐腰,才能打消那些暗中算計凌家的人。
那麼,這次的撐腰就從解決凌家的生計問題入手吧。
「走!」瀾之君站起來,用扇子指著凌煙。
他的意圖很明顯,讓凌煙跟他一起走。
「干什麼去?」凌煙不解地問。
「出去隨便轉轉,看看你到底會什麼。」瀾之君說。
「大哥,咱倆一起出去你知道會有什麼後果麼?」凌煙癟癟嘴,一臉的憂愁和恐慌,連叫法都不自覺發生了消極的轉變。
「什麼?」瀾之君想象不出。
「看見你的人震懾于什麼谷的威名都被嚇跑了,看見我的人為了傳播最新謠言要圍追堵截。大哥,你說他們是跑呢還是留呢?」凌煙做著怪相問道。
「是個問題,你說會怎樣?」瀾之君眼前閃現了凌煙描述的場景。
「左腳跑,右腳留。」凌煙用自己的身體形象地做出了這個動作,最終結果就像個被武功高手點穴的女圭女圭,很古怪。
「這個好玩,我喜歡,快走!」瀾之君居然急不可耐了,他現在很想知道凌煙預測的這個結果能否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