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仁澤這兩天都沒有呆在「玲瓏閣」,他在顧塵兒的提點下,現在有了一個更為迫切和棘手的難題,如何神不知鬼不覺地把凌煙「騙」進玲瓏閣。
說「騙」,實屬無奈。以他的身份和資歷,主不是主,僕不是僕;以凌煙的立場和地位,佛不是佛,鬼不是鬼。名正言順的請,出師無名,于章不合,落人把柄。
而且,那個叫凌煙的正主伙計肯不肯賞臉來他的玲瓏閣還為未可知呢。
顧凌兩家的淵源和過節誰不知道,現在兩人是敵是友模稜兩可,做出「凌小姐,我家少爺請你去干活」的蠢事,極有可能得罪其中的一人或兩個都得罪,以後的前途堪憂。
為今之計,只有迂回出擊。
當日顧塵兒說了一句︰「少爺只看結果,不看過程」的話,十足的霸氣就讓他對自己的新主子刮目相看了,跟著這樣的人<必定前途無量。
作為一個從伙計干起的人,他具有狗一般敏銳的嗅覺和非凡的洞察力,到底老板暗地點名的目的是為了照顧自己的媳婦還是別有目的,他聰明地直接忽略了。
但是他從沒有這樣堅信過,老板交給他的第一項任務,不成功便成仁。
是以,當他圍著凌煙住的小院轉悠了第五十圈的時候,他知道自己該怎麼辦了。
據他觀察和了解,這個小院子里現在一共四個人,祖父、母親、凌煙和一個女乃媽。女乃媽主要負責照顧祖父、母親兼做飯,其余零零碎碎的活都是凌煙在干。
她一共進進出出了八次,兩次去了藥鋪,四次去買了吃的東西,兩次去了買一些衣物和雜用。所到之處,都是小店地攤,廉價低檔。
還有一次,他沒敢跟。
那一次,就是凌煙和隱龍谷的面具男出去的那趟。
多年來,劉仁澤堅守一個原則,任何時候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不打沒把握的仗,隱龍谷恰恰是他惹不起、惹不得、不敢惹、無法惹的對手。
也是這不敢惹的一次,雖然讓他成功招進了凌煙,但天大的便宜卻落到了瀾之君的身上,成了劉仁澤許久許久都無法抹去的怨念。
劉仁澤分析,一個風華正茂的女孩子,素面朝天,親力親為,全部精力用在了照顧家人上,歸根結底說明了一個問題︰家境困難,請不起佣人,打扮不起自己,耗費不起青春。
所以,銀子,是她目前最急需的東西,用銀子來引誘凌煙,百分百能成功。
劉仁澤轉身離開了這里,他回到自己的店鋪,親手寫下了幾張招人啟示。
「窮且益堅,不墜青雲之志。」躺在貴妃椅上的顧珺竹手里拿著一本書,嘴里念叨著。
他真如凌宇飛所說,是個宅心仁厚的人麼?
不見得,所謂的宅心仁厚是分場合的。
相交貴于知心,對于真正的朋友他始終秉承宅心仁厚的理念,毫不含糊。
對于眼前的凌煙,如果她是一個扶不上牆的人,光有宅心仁厚只會把她推進無底的深淵。
依賴別人生存終生只能是個附屬物,任人宰割。
現在的他,很月復黑、很刻薄、很殘忍。
他不能自私地以自我為中心,把凌煙禁錮在一個痛苦的地方。
顧珺竹給凌煙設了一個小小的的圈套,把享福還是受苦的選擇擺在了凌煙面前,為時一個月。
享福的話,許諾近期會滿足她家的日常所需,無需自己擔心。一個月後,他會給她一筆豐厚的銀兩,也可以幫助凌家搬離洛邑縣,到一個沒人認識他們的地方,徹底割斷兩人的關系,讓凌煙重新開始新的生活,以彌補自己的虧欠。
受苦的話,劉仁澤會在這一兩天內把她帶到玲瓏閣,給她一個自食其力的機會,自己也會不予余力的幫助她,畢竟自己正在利用和欺騙她。
但是作為後者的凌煙,會在磨練的過程中從溫室的小花變成參天大樹。
那時,馮四平甚至楚光耀之流的人物,想要在打倒凌家就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寸了。
顧珺竹放下手里的書,凝視著窗外的風景,幾只灰喜鵲忽高忽低飛掠過花園,留下嘰嘰喳喳的鳴叫聲。
鳥,多靈動可愛的小動物啊。顧珺竹溫潤的臉龐漸生出一絲回味。
當初,就是鳥成就了他和凌煙的姻緣。今天,在他煞費苦心的時候,這機靈的東西又出現在他的眼里了。
顧珺竹的眼珠隨著小鳥的高低旋回轉動著,心思也不由得轉動起來。
他其實還真的把凌煙當成了一只小鳥,只是目前需要確定的是這只頑劣的小鳥最終是籠中的金絲雀,還是不甘墮落的鴻鵠。
第二天,一張「玲瓏閣急召一名伙計,男女皆可,女子優先」的告示就貼在了凌煙家院牆外面。
說是告示,其實也就帖了這一張,劉仁澤壓根就沒有多寫。他計劃只貼在凌煙能看得見、別人看不見的地方,給她一個錯覺。
魚兒自己咬鉤是樂呵呵的,被別人釣上來則是痛苦的。
可是,第一張告示並沒有如劉仁澤所願被凌煙自己發現,而是被再次登門的瀾之君揭下來了。
他詭異的一笑,熟絡地推開了凌家的小門。
昨天,他就知道凌煙可以干什麼了。
院內,凌宇飛和張巧華難得地坐在椅子上曬太陽,兩人以前就像父女一樣,現在更加貼心了。
坐在他們身邊的凌煙,一會給祖父捶腿,一會給母親揉背,忙得不亦樂乎。
如果不是知道這家剛剛經歷了大變故,瀾之君差點陶醉在這溫馨幸福的氛圍里。
他默默注視著凌煙,驚訝于她驚人的定性和忍耐力。
「你是誰?」突然出現的面具男子嚇到了凌宇飛和張巧華,凌宇飛問話的聲。音帶著顫抖,兒子死去那晚蒙面人的凶殘留給他的心里陰影永生無法磨滅。
「我朋友,祖父,沒事的。」凌煙接過祖父的話,示意瀾之君跟著她進了屋子里。
「你怎麼又來了?有事麼?」凌煙納悶了,和他現在幾乎成了隔天一見,自己沒有那麼大的魅力,瀾之君又有什麼可圖麼?
「怎麼,我來不行麼?」瀾之君感到有趣,她不該覺得榮幸才對麼?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凌煙彎腰堆著灶台邊的木塊,根本沒有顧及自己作為一個女孩子在瀾之君面前的形象。
「嘖嘖,真丑。」瀾之君不予余力回擊著凌煙。
「出門左拐有漂亮的。」凌煙頭也不抬。
「誰?」瀾之君知道肯定不會又好听的答案。
「豬。」凌煙此時卻嫣然一笑。
「調皮!」月兌口而出的溫柔,含糊了說不清楚意境,兩個人都有些覺得尷尬。
試圖打破這種局面的瀾之君迅速改變了話題︰「快速回答,兩種選擇,你選哪種?一是嫁人?二是幫工?」
「幫工。」凌煙毫不遲疑。
「請出門左拐。」瀾之君拿出告示,邀功般對著凌煙,「玲瓏閣恭候你大駕光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