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東北漢子離開,顧珺竹嘴角上挑,浮起的笑意越來越濃,醇厚、優雅地蕩漾在他淡然恬靜的臉上。
他原本就知道凌煙機靈,但在做生意方面她更加圓滑成熟的潛質,卻遠遠超乎他的想象。
用以激勵凌煙獨立上進的一種手段卻為自己帶了一棵招財樹。
在第一步踏進玲瓏閣大門的時候,就注定了她不是辜負他希望的溫室小花。她像一個寶藏,越挖就會發現越多的寶物,總是在不同時刻給自己帶來意外的驚喜。
顧珺竹這一刻就決定了,把美玉還原成石頭,用塵埃擋住光澤,不要她現在熠熠生輝,而把她作為一枚驚天的炮竹,關鍵時刻點燃炮捻,綻放成為天際最璀璨的彩霞。
但一切的前提,她必須歸屬于他的行列。
此刻,他像長了透視眼一般能看到背對著他的劉仁澤是如何*咧著大嘴在笑,更能猜出凌煙瑟的小模樣。
無需他再多說任何一句話,劉仁澤一定會想盡辦法留下凌煙的。這年頭,活套、能干的伙計不好找。
他站起身,不出聲地走了幾步從里面放下微微挑起的門簾,又端起茶杯悠閑地走到窗前,心情愉悅地享受著陽光下的愜意。
之前,他已經囑咐了劉仁澤,一定要和凌煙簽個東西做保障。估計以當下的情景,劉仁澤會很積極主動地用文書之類的東西牢牢套住凌煙,防止她拔腿走人。
其實,提防凌煙走人的不是劉仁澤,主要是他。
他一手造成的悲劇他有責任和義務親自挽回。
挽回的方式多種多樣,他選擇的是別人眼中極端的那種。他希望凌煙成為和他平起平坐、笑傲江湖的堅強女子,成為不必依靠別人自主自立的女子,徹底從池魚籠鳥變成鳳翥龍翔。
傾其所有,他要做到這一點,尤其要在勁敵已經出現的時候。
先是許諾,又出現了東北大漢。
面對他總像小豹子一樣凶猛出擊的凌煙,在他們面前卻是笑語嫣然,春風般溫暖,鮮花樣美麗。
而且,現在挖掘寶藏的人已經不是他一個人了,剛才的那個東北大漢似乎對凌煙也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這兩個閃亮登場又卓爾不群的男人,隱隱約約成了很不順眼的存在。
想到這里,顧珺竹的眼楮從坦蕩漸漸變得陰暗,剛才和煦的陽光現在在他眼里也異常刺眼,他略顯抑郁地拉下了窗簾,室內登時陰暗了很多。
可眨眼間的功夫,他又狡黠的笑了。
獵物又怎樣逃出獵手的圈套。
這時,劉仁澤走進了內室,從他身邊的一張案幾上拿起一張早就擬好的約定,出去讓凌煙畫押。
凌煙細致閱讀了所有文字,大體是一份比較公平的書面協議。按照這份約定,一個月後,如果她表現較好,就能長期在玲瓏閣謀得一份薪水不錯的穩定工作。
凌煙略加思索,提出了一條對自己更加有力的條款。
「劉掌櫃,我想增加一條,您看合適不合適。」凌煙胸有成竹,她在後世學到的東西比前世多了不止百倍,隨便一個點子就能成倍提高「玲瓏閣」的收益,不用白不用。
況且,她還欠了許諾四百兩銀子。
這都是顧珺竹造的孽,她忍不住又嘀咕了一句不好听的話。
「啊怯……」內室響起了一聲噴嚏。
凌煙狐疑地看著落下的門簾,門簾擋住了她的視線,根本看不見里面是什麼人。
劉仁澤沒有猶豫,立即接話︰「凌小姐請講。」
「我希望增加這樣一條,凡是我想出一個‘玲瓏閣’從沒有過的方法,每賺一兩銀子能給我十文作為獎勵,怎樣?」凌煙不痴不貪,提出了一個雙方都可以接受的合理價位。
劉仁澤眼中閃爍著亮光,他似乎理解顧家少爺的用意了,舉賢不避親。
他哪里知道,這不過是他馬屁式自作多情的想法,他的主子和凌煙之間現在相殺還來不及呢,哪就夠到相愛的份上了呢。
「成、成、成,我馬上把這條加進去,凌小姐請稍等片刻。」劉仁澤拿起剛才那張紙,轉身走進了內室。
他是要躲過凌煙,請示看看顧珺竹的意思。
顧珺竹不出聲地點點頭。
劉仁澤按照凌煙的說法麻利地寫了一個新約定,又走出了內室。
凌煙重新看了一遍新擬的條款,龍鳳鳳舞在後面簽上了自己的名字,按上了手印,將約定還給了劉仁澤。
不長時間後,這份約定想當然的落到了顧珺竹的手上。
雖然畫押不出他的意外,但今天的龍飛鳳舞和當日地契上的娟秀端莊的字體成了鮮明的對比。
兩次他都在場,都是親眼目睹了凌煙本人的簽字。字跡不會有錯,字體為什麼是兩種呢?他想不出其中的奧秘。
不過不管怎樣,現在凌煙已經是玲瓏閣的伙計了,也就是他顧珺竹的手下了。
當一切成為定局之後,他不怕那個丫頭刁蠻耍賴,他顧珺竹可以隆重登場了。
「咳咳咳,」三聲咳嗽從內室傳出,劉仁澤立即對著凌煙做出了「請」的手勢,那手勢的方向,恰恰指向了內室。
凌煙瞬間明白了,自己被室內打噴嚏的人算計了。
「是誰?」凌煙小臉嘟嚕著,沖著劉仁澤質問。
劉仁澤整個就是一個人精,早在做完手勢後就忙不迭地溜到了門口,遠遠望著怒發沖冠的凌煙。
他知道,「玲瓏閣」馬上上演的不是主僕的親和,而是對手的掐架。
咬著下嘴唇,瞪著眼的凌煙幾個箭步沖到內室門前,掀開門簾,迎面對上了顧珺竹平淡淡的臉。
「你到底要干什麼?」凌煙像看見路邊的流浪狗一樣,一臉的厭煩像,眼楮直視前方,根本不搭理眼前俊俏飄逸的男子。
糾纏不是她的本性,糾纏一個不要她的男人那就直接叫犯賤。
「坐啊,」顧珺竹裝作沒有看見那雙死魚一般瞪著的眼,還起身給她倒了一杯茶水。
凌煙一點也不客氣,一**坐下來,沉默地看著前方。
「家里怎樣了?」顧珺竹關心地問。
「不錯。」凌煙冷淡地回答。
「你呢?」顧珺竹洞悉凌煙此時煩躁的心態,開始用廢話安撫那只小豹子憤恨的心。
「今天天氣怎樣?你吃了麼?現在什麼時辰了?為什麼來晚了?多穿件衣服,看著腳下的路,下雨帶把傘……」凌煙以毒攻毒,放炮竹似地的一口氣 里啪啦說了十幾句話,成功打斷了顧珺竹。
顧珺竹哼笑著看著對面的女子,她總能用出乎他意外的話激發他內心的快樂感。
「丫頭,喝口水再說,嗓子要冒煙了。」一直白皙的手端起了茶杯,直接送到了凌煙的嘴邊。
這只主動伸出的手還不是對凌煙震動最大的地方,那聲「丫頭」曖昧中蘊含著溺愛,隨意中隱藏了親密,一下子驚傻了凌煙。
她磕磕巴巴地問︰「你到底想干什麼?」